元一道长的拂尘如银瀑般扫过我的肩头,沉重力道震得我踉跄后退。"你们已是强弩之末,进沼泽只会徒增伤亡。"他目光如电,在我三人疲惫的面容上逡巡,最终定格在我脸上,"守在这里,静候佳音。"林宇握紧的拳头青筋暴起,却被萧羽裳以刀鞘轻点手腕制止——她眉宇间的不甘比林宇更甚,却硬生生抿紧了唇。
等待的时间在焦灼中凝滞。林宇的无人机在沼泽上空徒劳盘旋,传回的画面尽是翻滚的灰雾;萧羽裳的佩刀在鞘中嗡鸣,云雷纹在刀鞘缝隙间明灭不定,仿佛感应到远方激烈的灵气激荡。
突然,一道紫电撕开天幕,随即传来山崩地裂般的爆响。凄厉的惨叫声混着泥浆翻涌的粘稠声响彻四野,那声音不似人声,倒像是什么东西正在被沼泽活生生吞噬。
雾气翻涌间,五道身影渐渐显形。清微道长半身倚在灵空法师肩头,素白道袍被撕得支离破碎,裸露的右臂泛着诡异的青黑色,血管凸起如蛛网般可怖。他染血的五指死死扣着一截断臂,指甲缝里嵌着的黑紫色符纸仍在微微颤动。
"阿弥陀佛。"灵空法师手中佛珠凝结着幽蓝冰霜,袈裟下摆沾满泥浆,"那妖人借沼泽阴脉遁形,清微师弟不查间受了这一击。"他抖开血迹斑斑的收灵袋,袋口缠绕的怨气如活物般扭动,"虽已伏诛,但这邪气未散。诸位速离为妙。"
我颤抖着接过收灵袋,触感冰冷如蛇。袋中隐约传来熟悉的气息,却混杂着陌生的邪祟味道。萧羽裳的长刀突然发出低鸣,刀刃上的云雷纹疯狂游走——这是自金甲将军注入力量后,它从未有过的剧烈反应。“多谢诸位前辈援手!”我躬身行礼,目光却始终盯着那截断臂。断口处的皮肤呈诡异的靛蓝色,血管里还在渗出黑血,落在地上竟腐蚀出滋滋作响的深坑,那根本不像是人类的手臂。我分明看见指甲盖上闪过一道暗纹——那是与沼泽中符咒相同的倭国秘术标记。
其他几位再次探查了一圈,确定无事后四位前辈带着重伤的清微道长离去,并将那截断臂带走了,想来是他们也发现了其中的异常,不过并不想告诉我们。我望着收灵袋,总觉得事情远没有结束。萧羽裳忽然握住我的手腕,她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那断臂散发的气息。。。和金甲将军斩杀的倭国亡魂的气息,有些相似。”她的话让我浑身发冷——有一种东西叫傀,乃是以亡魂凝入尸体炼制,傀分两种,一种有自我意识,一种需要人操控,但无论哪一种都是极其阴邪的术法,龙国内早就将这种法门禁止,但是倭国可没有。
越野车在荒野上疾驰,后视镜里的沼泽渐渐缩成灰黑色的斑点,我却仍能感觉到背后有双眼睛在窥视。这次林宇在开车,握住方向盘的手紧绷着神经,萧羽裳的长刀横放在膝头,刀身云雷纹在月光下若隐若现,她在感受刀中的力量。直到进入县城,我们才敢卸下防备。
深夜一家旅馆内,我反锁门窗,在房间中央布下简易法坛。三缕微光从收灵袋中飘出,渐渐凝聚成半透明的人影。当他们与遗骸重合的瞬间,烛火无风自动,化作三色火焰。其中一位英雄的声音如风中残叶:“那阴阳师。。。不止一人。。。。。。”话音未落,窗外突然传来乌鸦的尖啸,烛火猛地熄灭,英灵声音消失。
有人干扰!我立即催动灵气现将英雄执念引归遗骸,至于其他的以后再说。林宇已经掏出平板电脑查看监控,萧羽裳已拔刀站在窗边警戒。月光下,旅店外的枯树上落满乌鸦,漆黑的羽翼泛着诡异的金属光泽,显然倭国阴阳师追踪到了这里,但没敢动手。
“得尽快把遗骸送回家乡。”我握紧镇魂铃,铃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还有,通知师父,倭国人恐怕在酝酿更大的阴谋。”
一周后,我们站在凌虚观的大殿前。萧羽裳的上司秦天阳身着笔挺军装,正与师父交谈。师父只是瞟了我一眼,立马闪到我身边,“你身上怎么还有倭国术法气息?”
我心里一惊,赶紧掏出那个收灵袋,师父冷哼一声,“元一那几人太过粗心!”而后拂尘扫过,收灵袋上一丝黑气飘出随后被净化。我恍然大悟,怪不得有倭人能追到县城旅馆,赶紧将这次的情况全部告知了师父。师父听完也是愁云满面,“山雨欲来风满楼,看来倭国术士已经从那里得到想要的东西了……可我们却一无所知,嗯,看来有必要和全真一脉通个气了。”
事情比我想象的还严重,我心底暗想,凌虚观算是正一一派的分支,师父的地位修为都不算低,却依然要和全真一脉联手。
“好了,你就不要瞎想了!”师父玄清道人看出了我的心思,“这些事情不用你们操心,对了,萧姑娘借刀一看。”
当萧羽裳抽出长刀恭敬的递了过去,刀身迸发的青光映亮众人面容时,师父的拂尘微微一颤。“这是。。。大昭古国的镇国之刃?”他凑近细看,指尖拂过刀身的云雷纹,语重心长的对萧羽裳说道:“千年英魂的力量选择了你,你可不要辜负了他。”
萧羽裳接过长刀归入鞘中,“晚辈一定做到!”
“好了,你们下去吧?我和秦长官有事商量!”
晨雾还未散尽,我正盘坐在观后竹林的青石上,指尖缠绕的灵气顺着经脉缓缓运转。忽听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睁眼便见师父拄着桃木拐杖,白眉下的目光似笑非笑:“楚寒,你觉得萧羽裳这姑娘怎么样?”“很厉害!”我下意识脱口而出,想起她在沼泽中挥刀斩邪的英姿,刀锋劈开黑雾时迸发的青光。却没注意到师父眼中狡黠的笑意。
师父捻着胡须,突然凑近:“我打算教你们双修!”
“咳咳……”一口浊气猛地呛在喉间,我慌乱起身,脸颊发烫。脑海中不受控地闪过与萧羽裳并肩作战的画面,心跳陡然加快:“师父您说啥了?”
“啪!”桃木拐杖重重地敲在我天灵盖上,师父吹胡子瞪眼:“你小子想啥了?为师说的是正经事!”他拂袖指向天际游走的阴阳鱼云纹,神色转为郑重,“你属阳,修炼的是乾阳道法;萧羽裳得金甲将军传承,长刀内蕴坤阴之气。若能以阴阳调和之法双修,既能稳固她体内躁动的力量,又能让你的术法更具变化。”
我这才注意到师父袖中藏着的古籍,泛黄的扉页上,“阴阳并济篇”五个朱砂大字赫然在目。晨风吹过竹林,竹叶沙沙作响,师父的声音混着松香传来:“上古修道者讲究阴阳平衡,单修易走极端,双修则能取长补短。就像沼泽里的怨灵,若不是阴气太重无法化解,又怎会困守千年?”
见我仍有些发怔,师父长叹一声:“罢了,你先去叫羽裳过来。让她也听听这其中的门道——别忘了,那把刀里的力量,若不能妥善引导,迟早会反噬其身。”
当师父说出“双修”二字时,萧羽裳握着长刀的手指猛地收紧,刀鞘磕在青石上发出清脆声响。她耳尖泛起薄红,难得露出几分女儿家的羞涩:“前、前辈,这。。。。。。”
“你们这些小辈都在想啥了?”师父有些无语,展开泛黄的古籍,指尖点过“阴阳调和”的图谱,“楚寒修习乾阳道法,你长刀中藏坤阴之力,但还有一丝戾气,若能以正统双修之法互补,既能稳固灵力根基,又可化解刀中暴戾之气。”
我偷眼望去,只见萧羽裳的眼神逐渐亮了起来。她轻抚刀身,似是想起沼泽中那些不受控的力量,颔首道:“我愿意一试。”
谁能料到,这一试竟成了我的“噩梦”。
次日清晨,天还未破晓,我正做着御剑斩妖的美梦,突然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打开门,萧羽裳一身利落劲装,长刀在晨光中泛着冷光:“楚寒,该修炼了。”
“这才几点。。。。。。”我话音未落,她已拽着我衣袖往演武场走去。晨雾弥漫的空地上,师父早已备好阴阳鱼阵,桃木剑与长刀的虚影在阵中交织。萧羽裳将我推进阳极位,自己站在阴极,眼中满是跃跃欲试:“上次靠你我才能看见亡魂,这次我要靠自己的力量感知阴气!”
此后每日清晨,当第一缕阳光还未爬上观墙,演武场便响起此起彼伏的法诀声。我强撑着困意运转乾阳真气,萧羽裳则引动长刀中的坤阴之力与之呼应。起初,两股力量如油与水般难以相融,不是我被阴气冻得打颤,就是她被阳气冲得气血翻涌。
“凝神!阴阳相生,而非相克!”师父的拐杖不时敲在我们脚边。萧羽裳咬着牙,额间渗出细密汗珠,却越战越勇:“再来!”她长刀一挥,刀风裹挟坤阴之力,我急忙凝聚阳火,两股力量汇聚的刹那,竟在半空炸开一朵绚烂的紫金色火花。
看着她眼中兴奋的光芒,我无奈地抹了把汗。或许,这苦中带甜的修炼,正是道法修行的别样乐趣。
演武场上蒸腾的暑气裹着阴阳二气,我已经不记得是第几天瘫坐在地了,汗水浸透的道袍紧贴脊背,活像条刚上岸的鱼。反观萧羽裳,她手持长刀而立,发丝虽也被汗水打湿,眼神却亮得惊人——古旧刀身正吞吐着幽幽青光,将三丈外的落叶卷入半空,又轻轻放下。
“不错!”师父的拂尘重重击在石案上,震得镇纸下的符纸簌簌作响,“羽裳,试着引动刀中阴力,在掌心凝成三寸寒刃。”我强撑着起身,想看她如何施展。只见萧羽裳深吸一口气,修长的手指抚过刀身,整个人气质陡然一变。原本凌厉的气息化作刺骨寒意,地面竟以她为中心,不断有寒气涌现。片刻后,她摊开手掌,一柄半透明的冰刃凝结成形,刃尖垂落的水珠,落地瞬间便冻成冰晶。
“这。。。。。。”我目瞪口呆。以往她挥刀虽有威力,却多是凭借技巧,如今这股纯粹的阴寒之力,竟能凝气成兵,虽然是抽借刀中力量,但已经算进步神速了。
萧羽裳却皱起眉头,指尖轻轻触碰冰刃:“为何感觉力量如此微弱?才引动一丝,刀中气息便如潮水退去。”
师父白眉微挑,取出罗盘置于她掌心。罗盘指针疯狂旋转,最终停在“阴极”方位,却只偏移了半度:“你以为金甲将军注入的,只是普通阴力?那是他积攒千年的极阴之气,你如今能调动的,不过百分之一罢了。”此言一出,我和萧羽裳同时愣住。千年的积累,竟只展现出如此冰山一角?
萧羽裳握紧长刀,刀身突然发出龙吟般的嗡鸣,冰刃上的寒气愈发浓烈:“原来如此。看来这修炼之路,还远着呢。”她转头看向我,眼中战意熊熊,“楚寒,明日六点继续!”
我扶着酸痛的腰,欲哭无泪。但看着她眼中炽热的光芒,又想起这阵子突飞猛进的修为,只能咬牙点头——或许,这就是与武疯子同行的代价与馈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