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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问心（第1页）

雪后初晴的清晨，缥缈峰顶的积雪将整个落雪居映照得如同水晶宫般剔透。屋檐下的冰棱折射着朝阳，在青石地面上投下细碎的光斑。林宇站在院中那株百年老梅下，呼出的白气在零下的空气中凝结成霜，挂在睫毛上如同细小的珍珠。

他低头看着身上这套素白弟子服——衣料是上等的冰蚕丝织就，袖口与领口绣着缥缈峰特有的流云暗纹，腰间一条青色玉带在晨光中泛着温润的光泽。这身装束让他整个人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锋芒内敛却寒意逼人。

＂准备好了吗？＂

花落倾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比往日多了几分肃穆。林宇转身，看见师尊今日换了一身正式的月白色宗主长袍，广袖流云，衣袂飘飘。她发间的白玉簪换成了更为庄重的青玉步摇，随着步伐轻轻晃动，在阳光下折射出令人目眩的光彩。唯有眼角那几道细纹依然透着往日的慈爱，让林宇紧绷的心弦稍稍放松。

＂弟子已准备妥当。＂林宇郑重地行了一礼，声音因紧张而略显干涩。

花落倾微微颔首，宽大的袖袍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只见她素手轻扬，一道七彩虹桥自她脚下延伸而出，如长虹贯日，横跨云海，直通对面那座被晨雾半掩的凝碧峰。桥身由纯粹的灵力构成，在阳光下泛着梦幻般的色彩。

＂问心路就在凝碧峰上，我带你过去。＂

踏上虹桥的瞬间，林宇感到脚下如有实质，却又轻若无物。两侧云海翻腾，如同煮沸的牛奶，偶尔露出下方苍翠的山林和蜿蜒如银带的溪流。

花落倾走在前方，背影挺拔如崖边青松，却又带着女性特有的柔美曲线，长袍在风中猎猎作响。

＂问心路共九千九百九十九阶，每一阶都会映照你内心的一种执念。＂花落倾的声音随风传来，在云海间回荡，＂不要抗拒，也不要沉溺，看清它们，然后放下。＂

林宇默默记下师尊的嘱咐，心跳如擂鼓。他下意识摸了摸腰间的玉剑，那是李若雪留给他的唯一信物。玉剑散发出淡淡光亮，给了他一丝心灵上的放松，有了前进的勇气。

虹桥尽头是一座古朴的灰白石门，高约三丈，上面刻着＂明心见性＂四个苍劲大字，笔力雄浑，每一笔都仿佛蕴含着无穷道韵。石门两侧站着两位白发如雪的老者，一左一右如同两尊门神。他们身着灰色麻衣，面容枯槁却目光如电，见到花落倾后同时躬身行礼。

＂宗主，这就是您要收的弟子？＂左侧老者眯起眼睛打量着林宇，那目光仿佛能穿透皮囊，直视灵魂深处最隐秘的角落。

花落倾点头：＂有劳二位长老开启问心路。＂

两位老者对视一眼，同时掐诀。他们的手指在空中划出复杂的轨迹，留下道道灵光残影。随着一声低沉的轰鸣，厚重的石门缓缓开启，露出里面蜿蜒向上的石阶。每一阶都笼罩在淡淡的雾气中，如同蒙着面纱的谜题，看不清尽头通往何方。

林宇深吸一口气，冰冷的气息灌入肺腑，让他的头脑为之一清。他向花落倾深深一拜，然后迈步踏入石门。就在他跨过门槛的瞬间，身后的石门无声关闭，将外界的一切光线与声音隔绝在外。四周景象骤然变化，仿佛一步跨入了另一个世界。

第一阶石阶上，林宇看到了清岚村满目疮痍的景象。

火光冲天，将夜空染成血色。熟悉的茅草屋在烈焰中倒塌，村民们凄厉的惨叫不绝于耳，仿佛就发生在昨日。林宇浑身颤抖，手指深深掐入掌心，鲜血顺着手腕滴落在石阶上，在灰白的石面上绽开一朵朵刺目的红梅。他强迫自己迈上第二阶，却感觉双腿如同灌了铅一般沉重。

第二阶上，李若雪站在雪中对他微笑，那是他们初遇时的场景。

少女眉目如画，一袭白衣胜雪，纤纤玉手摸在他的头顶：＂小屁孩，这柄小木剑送你。＂她掌心的温度仿佛还留在发间。画面陡然一转，又变成她被青色光柱笼罩的最后时刻，眼中含泪却强作笑颜：＂你不是还要报答我吗？＂那声音中的颤抖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林宇的心脏。

＂啊！＂林宇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几乎跪倒在石阶上。冷汗浸透了后背，在寒冷的空气中迅速冷却，让他打了个寒颤。但他想起花落倾的嘱托，咬紧牙关继续向上攀登。鲜血从咬破的唇角滑落，在素白的衣襟上留下点点猩红。

接下来的每一阶都呈现出他记忆中最深刻的画面，林婆子弓着腰在河边为他洗衣，布满老茧的双手在冰冷的水中冻得通红；阿宝与他嬉戏打闹时没心没肺的笑容，圆脸上沾满了泥巴；李若雪与他并肩作战时的侧脸，在火光中显得格外坚毅；还有那个上界修士轻蔑的眼神，如同看待蝼蚁般居高临下。…。。

走到三分之一处时，石阶上的幻象开始变化，不再是他经历过的记忆，而是内心最深的恐惧，他看到自己白发苍苍却仍在下界徘徊，面容枯槁如同行将就木的老者，而远处的云端之上，李若雪一袭嫁衣，正与一个模糊的男子执手相望；他看到自己为力量堕落成魔，双眼赤红，手中长剑滴血，而最后将他斩于剑下的，正是李若雪那双含泪的眼睛；最可怕的是，他看到花落倾被锁链束缚，跪在一片废墟之中，而天空中降下的雷霆正一道接一道劈在她身上，每一道都让她喷出一口鲜血。…。。

＂这些都是假的…。。。＂林宇喃喃自语，额头抵在冰冷的石阶上，汗水顺着鼻尖滴落。

他知道这些都是心魔作祟，但那种切肤之痛却真实得令人窒息。他的指甲已经深深陷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渗出，却浑然不觉。

不知过了多久，当林宇爬到第六千阶时，双腿已经失去知觉，全凭意志力在支撑。每一次抬腿都像是拖着千斤重担，呼吸间满是血腥味。

就在这时，石阶上突然出现了前所未有的景象。花落倾站在一片血泊中，手中长剑滴血，而她面前倒下的，赫然是李若雪！青衣被鲜血浸透，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睛永远地闭上了。

＂不！这不可能！＂林宇终于崩溃大喊，跪倒在石阶上。这个画面比任何折磨都更令他痛苦，因为在他心底，这两个女子都已占据重要位置。一个是如师如母的温柔依靠，一个是让他魂牵梦萦的倔强少女。

就在他即将被心魔吞噬时，腰间突然传来一阵清凉，是那柄小玉剑！它散发出强大灵气，一副与李若雪体态相似的身形渐渐浮现，若隐若现的玉手在林宇额头轻点，一道刺眼的白光闪过，林宇猛地清醒过来。

想起花落倾为他熬药时专注的侧脸，想起李若雪临别时含泪的微笑，这两种截然不同却同样真挚的情感，怎么可能会走向那种结局？

“刚刚模糊的身影是何人，为何有如此强大的灵力？是宗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