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乔峰下了学堂,依旧负着一柄木剑,去到山中练武。(端木剑太过扎眼,他在山野乡间背出去,不免引人注目,平日里都是拿木剑练习剑法)
他手持木剑,模仿玄苦反复习练“惊鸿掠影”、“玉龙倒悬”、“云压城摧”三招,可总是难以一气呵成,使完“玉龙倒悬”再想变招“云压城摧”时,身子却已落下,无法将“云压城摧”居高临下的强绝剑势发挥出来。
乔峰明白这是自己功力不够,无法在空中自主腾挪之故。若要像玄苦演示的那般,先得在“惊鸿掠影”这招下功夫,纵跃越高身子越舒展越好。他打定主意先不讲究招式,只从纵跃身法入手,腿劲腰眼必得跟得上。
这般奋力一跳,果然比练完整招式时高了许多,心中顿时一喜,身在空中放眼望去,突然“噫~”了一声,这时身子也落了下来。
他满腹狐疑的再次跃起,跃到最高点时,看到距自己下方约莫十余丈山崖下的草丛中,有几道伏草沿着脉络构成了斗大的一个“峰”字,只因是自己的名字,乔峰入学第一天先生便教授给他,所以他对这个字十分敏感,一眼便认了出来。他趴在山崖边上,看到一个光头黑袍者,背靠山壁坐着,身子并未移动,可面前的草丛似乎被无形外力碾压般,还在一道道不断的被压倒。
乔峰大为惊讶,负起木剑下了山崖,尚未走近那片草丛,便看到那个光头面目也被黑布蒙着,头上香疤点点,显然是个和尚,身穿一身黑色僧袍,双手拢在袖中并未伸出,袖口朝着草丛中字迹的方向。
乔峰大为疑惑:草上的字莫非是这个和尚在作怪?可他连袖子都未动一下啊?对了,师傅曾说过少林寺有一门绝技“无相劫指”,无形无声,谈笑降魔,莫非这和尚就会这门功夫?
他还未思索片刻,听到“哼”的一声,那僧人已在自己面前,自己脖子一紧,还未看清对方的手法,便被一只极大的手抓离了地面。
乔峰一惊,急忙出手,掌缘斩向黑袍僧人的列缺穴,这本是少林“千叶手”中的一招,玄苦并未传授,但平日里玄苦给乔峰喂招时,少林武功自然用的最多,乔峰悟性极佳,由“少林长拳”所得的武功根基,又是最扎实、最正宗的少林武学,所以玄苦喂招之时,他触类旁通,少林的外门武功早已学会了数套,只是玄苦说过不传授其少林武功,所以并未修习,玄苦也知他的资质悟性,定能从平日自己的出招中学到诸多少林绝技,但自己并未传授,也不算是违背了自己原本说好的不传授乔峰少林武功的原则。
黑袍僧人见他小小年纪出招精准,眼中微显诧色,却未松手躲让,乔峰拍在他列缺穴上,只觉得拍到了一块精铁一般,震的虎口剧痛。
黑袍僧人嘿嘿一笑,声音陈郁嘶哑之极,犹如磨刀一般极不入耳:
“原来是只少林寺的小狗。”
乔峰大怒,双掌运掌成风,前后交错,一招刚悟出的看家绝技叠浪“排云双掌”,重重的拍在了黑袍僧人上臂,那僧人万没想到这样个小孩儿,竟有如此内力修为,出掌招式中,竟然还能生出后劲,且后劲比前劲更为雄厚。激的他手臂剧震,手掌不由一松,乔峰顺势挣脱,脚下“倒踩七星”退出三丈开外。
还未来及喘气,黑袍僧人如影随形般又到了跟前,方才伸出的右手尚未缩回,五指成虎爪之形,手臂猛然暴长两寸,抓向乔峰胸口。好在乔峰此时“少林长拳”已是无比纯熟,气息流畅,身未动胸口却内缩一寸,堪堪避过了黑袍僧人这开胸破肚的一爪。但胸口被黑袍僧人擒拿手法的劲风带到,如刀割般剧痛,眼角余光所及,衣服胸口部分已破碎不堪,一阵山风吹过,皮肉都露在了外面。
此时乔峰已将自己武功修为演绎到了极致,出掌、倒走、缩胸一气呵成,再不调匀气息,想要再多躲一步也是万难,只能顿住。黑袍僧人左臂上扬,袖口已朝着乔峰胸口,想要一指取他性命。
可就在此时,黑袍僧人如同被雷击一般怔在那里,不能动弹半分。
乔峰这时方才有机会看清对方面目,只见这僧人身材甚是高大魁梧,额头方正,鼻端极为高耸,在两道浓眉的映衬下,即使蒙面也该极有气概,可双目之中却透着一股子阴鸷冷戾,仿佛包含着无穷的怨毒愤恨。
此时,黑袍僧人双目紧紧盯住在乔峰的胸口,阳光照耀下,只见乔峰健壮的胸口上,清清楚楚的刺着一个青郁郁的狼头,张口露牙,形貌甚恶。这个刺身乔峰从记事起便有,问起父母来,乔氏夫妇告诉他说是为了美观,所以也从未在意。
黑袍僧人仿佛着了魔般,盯着乔峰的狼兽刺身,高大的身躯竟然微微颤动,眼中隐隐泛着泪光。突然,他跪在地上,向上张开双臂,仰首大喊了一堆叽里咕噜的话,似乎是在向上苍感激诉说着什么。
乔峰见他情状怪异,不由后退了两步。
黑袍僧人站起来,望着他,眼神与之前大不相同,不再那么冰冷暴戾,而满是慈爱与犹豫。
乔峰见他眼神不再那般充满敌意,想起玄苦教导过,江湖中偷看别人习武,乃是武林中一项大忌,看来是自己有错在先,便壮着胆子躬身行礼道:
“敢问大师可是少林寺中的前辈高僧,小子方才冒昧旁观,原是无心之举,并未偷师学艺,还请大师见谅。”
黑袍僧人并未理他,只是望着他眉头紧皱,似乎在思索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眉头舒展,走上前来伸手抚摸了下乔峰的脑袋,便转身向山上走去,只见他身法极快,并不见步幅有多大,可片刻功夫,便在十数丈外,隐没在山上的树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