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叶步伐轻盈从容,抬手掀开水波晃动的荫离瀑,看着流下血泪忍不住倒地打滚的壁玥,蹲下身,捡起匕首,毫不犹豫刺向他的脸,剜下人皮,一层又一层,细白双手渐渐被染红。
她唇畔含笑,芙蓉面昳丽生花,如地狱业火浇灌出的曼珠沙华,美得森森荼蘼。
壁玥嘶吼尖叫着,可脖子被她牢牢掐着丝毫动弹不得,看着脸上都是溅落血滴的女子,心底的寒意不可抑制般冒出来,他咳几声,努力从嗓子里挤出声音求她:“你放过我吧,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好可惜,”壁玥视线里都是血红色,他只听见上方的女子轻声笑了笑,语气苦恼,翻转着匕首,“扑哧”一下刺入他的胸膛,“我只想要你的命呢。”
壁玥胆寒,更痛得难以忍受,脸上都是鲜血,他压根看不清她的表情,不知道她是不是真如说的话这么轻松自在。
他挣扎着伸出双手,手指在空气中痛得抓挠,忍不住呼喊:“云鸢,云鸢……”
他的云鸢呢,他的云鸢在哪里,他想见她。
“咦。”那个女子轻轻叫了一声,满含讶异,“你怎么知道邵大小姐也在这里?”
壁玥的动作猛然顿住,就像被人按下了停止键。他不可置信地转过头往房门处看去。
模糊的血红视线中,温柔端庄的邵氏大小姐裙摆拂过门槛,稳稳地落在了房内,她一如初见般落落大方,向奚叶一行礼:“多谢陈姑娘。”
为什么要谢她,为什么要谢她啊,云鸢!你的夫君正被她剥皮拆骨,云鸢,你为什么要谢她!
壁玥怒吼着,而奚叶手下力度更大,扼得他几乎发不出声音,他只能徒劳从喉间冒出破碎的咯吱声。
而邵云鸢看着躺倒在地上形同妖魔的郎君,面无表情。
哦,她说错了,不是形同,是本就是。
昨日太阳落下,昏黄光线中,床榻上的女子在相谈甚欢后忽然看向她,深不可测的眼睛攫住她的心神。
她的嗓音轻慢,却重如石块,揉搓邵云鸢的耳朵,几乎擦出血丝,她问:“邵小娘子,强忍着待在一个妖物身边,很不容易吧?”
室内的一切声音都在这句话之后停滞。
良久之后,邵云鸢才站起身,神情静默:“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是的,她在父亲死后终于知道自己依赖亲近信任的郎君是一只彻头彻尾的妖物。
邵氏票庄依旧欣欣向荣,但那些订单早就被人拿走,所有的钱款都转移到了不知名的地方。她虽然不通票号事宜,但也看得出账目对不上,然而当她问起壁玥时,他总是转移话题。
好,他不让她问,那她自己去查。
她找到票庄的老掌柜,老掌柜十几岁就跟着邵老爷当学徒,后来一步步协助邵老爷坐稳天下第一票号的位置,邵云鸢一直亲切叫他“老伯”。
她约老掌柜到了茶楼,包厢里,她将证据摆在他眼前,眼神诚恳:“老伯,我怀疑壁玥在暗地里掏空邵氏票庄。”
老伯神情凝重,接过她手中的账目细细看过,如她所料般点头:“的确有问题,大小姐放心,我一定会查清楚的。”
她如释重负,舒了一口气,正要喝茶水时,对面的老伯顺手推了盘核桃酥糕点过来:“大小姐辛苦了,吃块核桃酥吧。”
茶香氤氲,邵云鸢看向面前和蔼可亲的老伯,不寒而栗。
她自小吃完核桃酥全身就会长出红疹,最严重的一次甚至手脚僵直呼吸闭窒,几乎丢了半条命,所以邵老爷从来不许她身边的人给她吃,老伯作为看着她长大的人,怎么会不知道这件事?
但对面头发斑白的老人丝毫没有觉得不对,而是和颜悦色地看着她,依旧如从前一样。
邵云鸢想要尖叫,想要逃走,对面这个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仿佛是个披上人皮生动扮演角色的提线木偶,一举一动都被牵制着。
但邵云鸢没有尖叫,也没有逃走,她欢悦地微笑起来,轻轻拈起一块核桃酥放进嘴里,慢慢咀嚼。
“很好吃。”她听见自己最后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