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东盛听到这话,脸上就跟打翻了调色盘一般,一时青一时红,又羞又怒。
他永远忘不了宋建军看他的眼神,当时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他点燃一支烟吸了大半支,才平复了一点心情,开口问道:“老宋,你说,我是不是错了?”
宋建军耿直地点点头:“对,错了。”
他是管这片区的,在这派出所呆了五六年,叶东盛又是他从二十来岁就认识的朋友。叶家的情况,他不说一清二楚吧,也了解个七七八八。
他看了叶东盛一眼:“咱俩认识也有十多年了。你拿我当兄弟,哥有话也就说你两句。”
“古人都说,糟糠之妻不下堂。你想想当年章敏跟你结婚的时候你有什么?你能有今天,你老丈人、章敏有多大的功劳?结果你倒好,发达了就抛妻弃子,你这叫忘恩负义你知道吗?”
“你什么都没有的时候章敏嫁给你,那是冲着你的人;你有钱了别人嫁给你,那是冲着你的钱。这情义谁真谁假你不知道?说句难听话,等以后你老了没钱了,你现在这位娇妻还能不能守在你身边可就说不准了。兄弟,你这办了糊涂事你知道吗?”
他站了起来,拿起桌上的警帽,拍了拍叶东盛的肩膀:“这话,那天喝你女儿的升学宴知道你离婚时我就想说了。兄弟,这么好的老婆,这么能干的女儿,你怎么就不知道珍惜,到底要闹哪样呢?”
章家算是对叶东盛有恩,H市认识叶东盛的人少有不知道的。正是如此,叶东盛跟章敏离婚,转头就跟杨梅领了结婚证的事,他都没脸往外说。他的朋友还有许多人不知道。
叶东盛不说,章敏却不愿意再顶着叶夫人的名头。谁先说谁还掌握主动权。所以那天升学宴,她就借着跟朋友闲聊,把离婚的事宣扬出去了。
不好的消息向来传得快。等酒宴结束,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这对夫妻离婚了。
宋建军消息灵通,工作单位和住处都离纺织厂不远,在叶东盛闹离婚那天晚上就知道消息了。但师出无名,他当时不好特地跑来跟叶东盛说这番话。
他是重情义的人,特别感激自己妻子在他当兵时替他上孝顺老人、下抚养孩子。以己度人,他就特别为章敏不值。
他今天是不吐不快。
不等叶东盛说话,他就起身挥了一下手,走出了小饭馆。
看着宋建军的身影消失在视野里,叶东盛坐在那里,深深地吐出一口烟圈,任凭烟雾将自己的脸笼罩住,什么都不用看见。
叶嘉宜放学回家,就被章敏一顿疯狂吐槽:“你说你爸是不是神经病?他下午打电话来东拉西扯,问他有什么事又不说。后来我不耐烦了,直接挂了电话。”
下午叶嘉宜BP机上可接收到了章斌六七条信息,知道H市那边发生的事。叶东盛怎么想的,她猜也能猜出个七七八八。
她把奶茶店被撬,扯出了李玉燕的事跟章敏说了。
然后问道:“妈,如果我爸后悔了,你要跟他复婚吗?”
“我呸他一脸。”章敏断然道,“好马不吃回头草,我是好日子过腻了才会回去过以前的日子。不说你奶奶那恶心手段吧,光你爸做的那些叫人寒心的事,我都不可能原谅他。”
H市,叶东盛听着话筒里传来的“嘟嘟”声,放下电话,走到公园边对着街景一直坐到天黑,这才起身回家。
远远的,他就听到母亲在骂杨梅,骂她是小偷,不光偷别人家男人,还偷别人的钱和配方,骂得极脏。
这是意料中的事。
纺织厂家属区没有秘密。昨晚抓小偷时闹出了动静,大家不用出家门,站在楼上就能看到;今天派出所去服装厂抓李玉燕,服装厂那些女工都扔下手里的活儿来看热闹。
更何况大家在这片区住了几十年,谁家不沾亲带故?
宋建军的母亲、妻子就是纺织厂的;派出所其他人也差不多。大家不会主动往外说,但这种不涉及机密的小案件,家人问起总会带出一两句。不到一天,就能传遍整个片区。
屋里,杨梅弱弱地争辩了两句,说她根本不知道李玉燕的事,这事跟她无关。争辩不过,就嘤嘤地哭了起来。
任谁在外面听了,都得说叶老太不作人,欺负儿媳妇;又同情杨梅,觉得她可怜,相信她无辜。
她真的无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