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两人没有给他开枪的机会,他们都没有,无论是仍处于暴怒之中的千子,还是主动走入他攻击范围内的夜之长子。
前者松手扔掉了他的法杖,后者则缓缓地摇了摇头。他愈发靠近卡杨,声音也愈发低沉。
埃斯佩尔则在此时发现,自己已经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了。
“冷静下来了?接下来让我们都诚实一点,你还记得发生在佐亚上的事吗?嗯?需要我帮你回想一下,那发生在两个军团之间长达半月有余的对峙吗?”
“你们一声不吭的突然撤退,将我们扔在佐亚人的枪炮之下,无论我们如何在通讯频道内呼唤都选择静默——伊斯坎达尔·卡杨,尽管那时你还只是个小军官,但你应该明白这是多么恶劣的事。”
“我们干完了活才在那个偏僻的角落里找到了你们,一整支千子大军,龟缩在一座可笑的高塔之下,每日按照那塔的限制派九个人上去翻箱倒柜,阅读知识,刻录书籍启明之塔,是吧?哈,我还记得它的名字,那该死的名字。”
赛维塔轻笑起来,满意地看见卡杨的怒火消散了。
千子似乎被那个名字激起了某种不堪的回忆,厌恶、仇恨和畏惧一同浮现,使他的面容变得扭曲至极,再无半点英俊可言。若非要描述,他现在看上去甚至不太像人。
“它是蓝色的。”赛维塔接着说道。“佐亚人用他们世界上极为稀少的一种天然的蓝色岩石建造了它,再加上那个名字,这是多么强的暗示?只可惜当时的我们对这一切都一无所知。”
卡杨铁青着脸,身体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不过,我提起这桩旧事来并不是想指责你什么,毕竟我的那些咒骂早已被我的原体代替我说完了,而你们的原体也代替你们听得一清二楚。”
“我们认识彼此的时间是如此的久远,以至于细想起来几乎算是上辈子的事,但它还是深深地刻在我的脑海里,我相信你也是,毕竟那是大远征时期的珍贵回忆,我们不可能忘掉”
“因此,我不相信你不知道卡里尔·洛哈尔斯是何许人也,我也不相信你不知道我们对那些捕风捉影的传言是何等态度。不过,你似乎忘记了这些事。不要紧,我可以替我死去的兄弟们重申一遍。”
“你听好。”
赛维塔抬手按住千子的肩膀。
在这一刻,他阴鸷的眼中各种情绪都有,其中最为明显的一种,大概、姑且、或许可以被勉强称之为恨铁不成钢。
“第八军团有且只有一个教官,他不是神,不是疯子,不是需要崇拜或敬仰的伟大之物化身。他切切实实地待在我们身边,与我们同行,并且流血、疼痛、死去活来,一遍又一遍,就像我们所有人一样。”
“最重要的是——如果有得选,他从来不想当那个什么狗屁的神。就像如果有得选,你的父亲也不会自杀一样。”
“我可以容忍那些出生在大叛乱后的人对他敬拜,但你不行。你我同是万年前苟延残喘至今的活死人,你明明知道一切秘辛,所有真相,更不要提你还是个千子所以,你怎么会也像他们一样,视他如神,伊斯坎达尔·卡杨?”
玻璃碎裂的声响顺着夜风从不远处传来,送入两人耳中。
像是找到了一个共同的机会,他们不约而同地看了过去,恰好看见数十具尸体从上百米的高空之中向下坠落。
它们摔在法务部那宏伟的大门前,变成粉碎,鲜血与碎肉飞溅而起,糊在门上,在金与银的雕刻中肆意徜徉。
不久后,那个凡人走了回来,表情不再紧绷,而是变得轻松。
“我的事情办完了。”他有些高兴地对埃斯佩尔·巴拉加什说。“接下来只需要再派人看紧沃萨克斯之火第二十二团的驻地即可”
“不过,我们需要离开一段时间,埃斯佩尔智库。有关这个邪教的资料就在我的公文箱里,你回去再打开它,就能看到了。如果你愿意,你可以适当的参考一下。”
“走?不,这大人,你们要去哪儿?”战犬愕然又不安地问,被他这一连串的组合拳打得有些吃不消。
“我们得去办一件非常、非常、非常要紧的事情。”凡人非常认真地告诉他。“如果可以的话,我会将这件事完完整整、明明白白地告诉你。”
“但是我不能这样做,因为我没有得到许可。它的保密等级太高了,以至于我无法向你透露。但我也请你放宽心,因为这件事不会持续太久。无论成与败,我们很快就会回来。”
智库张开嘴,他看上去有许多话想要说,但他终究是一名战犬,努凯里亚人一脉相承的某种精神仍然流淌在他的血液中。
这精神驱使着他干脆利落地点了点头,然后闭上嘴,在依次行礼后离开了原地,赶往了法务部的大楼前,开始做善后工作。
可以预见到的是,他接下来的日子必将十分忙碌。
凡人望着他投入进工作之中,直到好一会后,才将视线转回来,放在余下的两人身上。
这时,他再说起话来,语气便不再那么温和了,而是变得很严厉——尤其是在他对赛维塔讲话的时候。
“你又干什么了,亚戈?”
“我觉得你应该猜得到。”亚戈很温顺地说。“而且我不相信你猜不到。”
“你在和我打哑谜吗?”凡人走到他身边,仰头看他,如此询问。
“不。”亚戈说,然后移开视线。
“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