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年坤江春汛,汛期不大不小,正正冲得水库摇摇欲坠,朝廷拨款赈灾,层层剥削下来,到百姓手里的只有惨了不少泥沙的稀水粥。
本就贫苦,景州州牧又上报朝廷说维修水库,同时还朝周边地带征召百姓维修。
春寒地冻,征郎们吃的是水加野菜,睡的是湿润泥土,白日更要不停不歇地踏入河水中来来回回地修补水库,景州州牧贪了不少修建银两,所用水库材料无不劣质,刚修建没几日便因这种种原因死了大半征郎。
景州州牧嫌此事麻烦,将死去的征夫尸首全仍在了水库底下。
女子天生力大健壮统领部分人马,执权掌权,男子地位低下,大凡劳役、征军,底层者多为男子充数,诸如冲锋陷阵,多为奴隶、男人打头,将领居后方统领全局,劳役亦然。
女子虽身强,然而承担生育职能,一般而言受不得寒,下河建水库一事基本与其无关,常是男子担任。
这诉苦者的新婚郎婿刚刚入门不久,两位新人新婚燕尔,还没来得及共同畅想未来,便因着一场坤江水灾给冲散了希望,又因着一场劳役使得妻婿阴阳相隔。
而今诉苦者虽再次成家立业,然仍会不免想起自己那早逝的郎婿,故而时不时前来书库边吊唁。
此日不巧,正好遇到巡视水库的宁王殿下。
宁王殿下大怒,遣人深入水库挖出尸首,从天明挖至日中,仍有源源不断的骨骼残骸被人从泥沙底下挖出来,河岸边密密麻麻挤满了人,人前密密麻麻堆满了或完整或残缺的骨头。
宁王环顾四下围观而来的人。
官员衙役们各个倒还算是有精气神,百姓们脸颊颧骨高高凸起,多面黄肌瘦,容有凄切意。
木弘珏长叹,本是奔着故弄玄虚的河神娶亲一事而来,却领了个治理景州水患一事,深究之下又拔出萝卜带出泥的扯出不少牵连。
她这一趟景州之行还真是丰富,有得忙。
终究是赶不及阿琬的婚宴了。
“大姐能够把景州之事处理好,便是给孤的最好的新婚礼。”
木婉言双手合十,下巴抵着指尖,虔诚道。
“希望大姐能够将一切事宜安排妥当。”
如此也不枉她安排好一应人手提前摸清景州情况,减轻大皇子的工作负担。
景州事是多了些,但也没办法,她要大婚,来不及处理,只能全权交给大皇子行事。
绝对不是太子殿下懒惰,见了景州不胜枚举的桩桩件件,霎时头晕眼花惶惶不知今夕何夕,比常年喝药的周尚瑾还要虚弱。
晚间木婉言攥着周尚瑾的手颤巍巍道:“快,想办法让大皇子将这件事给揽了过去。”
太子殿下给自己找了个好理由。
她基本不涉朝政,初次行事便揽下景州不妥,极容易失手,百姓不是她试验的工具,她还有得学,况且她在京师先是瘫痪后是冲喜,这两件事都牵绊着她不能轻易前往景州。
不若将能担此重任的人派去,也好过她这个为婚姻所拖累的人。
彼时周尚瑾深深看了眼装病的太子殿下,退回去撰写景州治理事项和如何顺水推舟给宁王做个顺水人情。
说着要偷懒,远在京都,木婉言对景州的关注一点都不少。
时隔数日,依据景州传来的消息,一切进展顺利,该引导宁王看见的皆已揭露完毕,木婉言略路放松,转而叹气专注忙于自己的人生大事。
婚期到得很快,这几日轮椅上的太子殿下也可谓是忙得脚不沾地。
稍稍有点家底的人家婚姻都会极为繁复,遑论皇家婚礼。
亲迎前几日木婉言各种试冠服、敬拜天地、纳采问名,临近前一天告太庙,受醮戒,太子虽然瘫痪,但跪拜等礼仪不能少。
四肢健全的太子殿下生生磨练出演技,装作双腿无力的样子由着人搀扶着下跪以酒祭天,再听圣上教导。
如此折腾了好几日,终于来到亲迎当日。
一大早,太子幕次及仪仗等皆候在午门,这几日皆住在东宫的太子殿下乘着大车出宫门迎接自己的太子妃。
与此同时的景州,滚滚波涛的颍河上游、坤江中游,这几日抓出来的权贵、官员以及巫师等人皆被绑着陈列于江河前。
又有十个风姿各异的男子戴着面纱,低眉顺目地站在这些人身后。
木弘珏站在最前端,身后是湍急河流,她手持亢龙锏,大声道:“这几日本王四下寻访,从未有人能具体告诉本王河神真实名姓、长相,想来河神不愿面世,那巫师与州牧又是如何知晓河神喜好的呢?
“整个景州上下,只有此二人能沟通河神,看来河神真正喜欢的不是男子,而是此二人才对啊!若不然为何年年娶亲,五年前景州仍有水患呢?
“凡求人,必当投其所好,求神庇佑也是如此,本王今日便做个主,将河神最喜爱的人送给河神,以求今年景州风调雨顺,无旱无洪!——投祭品!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