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或雍的个性实在不算好,关于这一点,他自己是在十五岁之后才意识到的。
十五岁之前的他,性子顽劣、骄纵,最擅长用鼻孔看人,说话也刻薄扎人,但是围在他身边的人却不少,一半是因为他脸长得实在好,另一半是因为他的家世。
只是宋或雍亲近的朋友却不多,唯一的一个同龄的,就是宋思白。
宋思白看着傻乎乎的,像只小狗一样老是跟在他屁股后面,宋或雍一开始以为他想和自己玩,直到有一天,他无意间听见了宋思白和他父亲间的对话。
那天是宋思白8岁生日,宋斯宴请了很多人到家里,其中就有宋或雍,宋或雍抱着礼物去找宋思白,听见了两人在书房里的谈话。
“爸爸,我一点儿都不想和宋或雍玩,我不喜欢他!我讨厌他,你为什么要邀请他?他一来,就没有同学愿意看我了!”
彼时的宋斯正对着镜子整理自己的袖口,他漫不经心道:“思白,我都告诉你了,要和或雍好好玩,你们是兄弟,关系得好,知道吗?”
“可是我不想,”宋思白的脚在地板上点来点去,脸上都是矛盾与不情愿:“昨天我邀请徐绪的时候,她还问我宋或雍去不去,说他要不去,自己也不去了,我真的不想和他待在在一起了,他们都说我不如他,我讨厌他!”
宋斯终于转头看向自己的孩子,他收敛了嘴角的笑意,目光变成了如有实质的打量,他从上到小打量着这个刚及自己腰高的孩子,不再以父亲的身份,倒像是一名顾客。
宋思白站在原地,对这种目光感觉不适,无助的喊父亲。
宋斯不理他,只将两件商品拿来细细比较,最终将其中一件放回货架上,叹息一般道:“你确实不如他。”
最后发生了什么,宋或雍已经记不清了,只知道后来在宴会上宋思白没同自己讲一句话,那只和熊然一样拥有蓝宝石眼睛的小熊宋思白有没有收,他也没印象了。
也是从那一天起,他知道,不是所有人都喜欢他,可他依旧默许宋思白跟在他身边,他得有个玩伴,只有这样父母才会放心,熊然也能安全些。
他拥有的东西太多,不过一个表里不一宋思白,他并不在乎,依旧恣睢肆意,对于未来,也没有什么规划,因为他知道,自己迟早会继承家业,生意上或许会遇到些麻烦,不过以自己的能力,也会顺利解决。
他拥有着一切好的,父母虽忙却爱他,没有爷爷却有个胜似爷爷的管家,而且他还有一只全世界独一无二的会说话的玩偶,里面住着一个神通广大的神仙,神仙说他会保护他长大。
别人没有的,他有,别人有的,他比别人的好千百倍,这一切的一切造就了他的性格,也让他生来自信。
他以为自己会一辈子这么顺遂下去,直到那场车祸,直到那场大火。
直至今日,那一段噩梦般的记忆刻在他大脑每一个缝隙里,一旦他停下来来稍微歇一歇,它们就会像蛆虫一样从缝隙里出来,啃食他的大脑,让他痛不欲生。
一场车祸带走了他的父母,而那场大火将整个宋宅付之一炬的同时,也带走了玩偶里的神仙,不过一个月的光景,他就什么都没了,从高高在上的宋家大少爷变成了落魄如狗的宋或雍,甚至到现在,他连宋或雍都不是了,他的名字也弄丢了。
火灾之后,未成年的他被送进了福利院,在那里,同情他的院长给他起了他新的名字——宋啄,口字旁的啄,人人都能啄一口的啄。
现在,他叫宋啄。
浑噩的渡过高中三年后,成年的他搬进了最次最破的筒子楼,干着最累最脏的活,他不是没有选择,因为优越的面容,有经纪人签下他,给他广告杂志拍,可他依旧觉得空虚,像是笼子里不能停下奔跑的老鼠,只要他稍微舒服一点儿或者空闲一点,就会觉得痛苦。
他不配,他有罪,他害死了别人,他要赎罪。
他的人生就应该像现在这样,臭在下水道里,烂在泥地里,他才觉得畅快。
“宋或雍。”有人在说话。
“宋或雍。”是在叫自己吗?可他不叫宋或雍啊,他叫宋啄。
直到有人轻轻摸了摸自己的头发,他缓缓抬头,看见了凑到自己面前,用一只眼睛盯着自己的大熊。
“哭什么?”大熊的声音温柔,像哄小孩子一样,擦掉了他的眼泪。
看见男生呆愣愣的红肿眼睛,大熊歪头笑道:“你也太自信了吧,你哪有那么大的本事害死我,你以为我当了那么多年的鬼是吃白饭的?”
“你”男生爬起来,惊诧道:“你没走?”
大熊无奈:“你让我走去那里?这个世界里我只认识你啊,要是你都不收留我,我就只能回垃圾桶了。”
男生咬着唇不说话,他将头埋在胳膊上蹭了蹭,等再抬头的时候,头发也乱,脸颊上是哭累了的红晕。
“别自责,也别难过”,熊然伸手去拍给他的肩,这一次,男生没有躲开:“相信我,你真没那么大本事害死我,就是一场大火而已,我的能量恰好不够了,我只是回去充充电而已,不过是耽搁的时间久了点。”
“你看看我,”熊然站起来,在地上转了圈:“我现在不仅会说话,还能随时自由行动,比之前强大太多了。”
“所以”他安慰似的抱了抱坐在地上的男生:“真的别再自责了,好吗?”
男生不说话,只是伸手抓住熊然厚厚的肉垫爪,将脸靠在上面。
“点点头行吗?”看出男生情绪缓和一些了,熊然故意催促道:“快点,三秒钟时间。”
男生终于缓慢的点了点头,脸颊蹭着熊然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