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然不动了,耳朵却很灵敏,他捕捉到对方轻微的呼吸声,他以为对方睡着了,可接着,手机开锁的声音传来,一片晕染的白从房间中间发散,宋或雍的脸被渡上一层淡淡的白,瞳孔则是冰凉的蓝,折射不出一点情感,像完美的仿生人。
他看着手机里的内容,手指缓缓在屏幕下滑,很快就到了底,手指不动了,眼睛却还落在屏幕上,不知道再想些什么,瞳孔中也终于有了些变化,像起了波澜的海,
深色的漩涡翻涌(),开始吞噬?()_[((),有什么情绪被从掩藏的深海中翻涌上来,摊开在这片惊心动魄却不为人知的黑暗中。
“在哪儿啊?”他突然低声喃喃,一只手触向热痛的眼睛:“到底到底在哪里啊?”
他是在问自己,又像是在问空气,问神明,声音渐渐无力虚弱,在闭塞的房间里很快就被黑暗吞噬了,可他还是问,还是要答案,还是执拗,还是不放弃。
“为什么不出现,为什么还不出现?!”柔顺的发披散下来,落在他冰凉的锁骨上,将他的半张脸遮住,只留下一双嗫喏颤抖的唇。
“骗我骗我又骗我”,他再没了外表的冷硬、疏离,声音如破碎的纸,抵在胸口的手攥成拳头,青筋喷张,他一边含混不清的说着,一边缓缓躬身,将上半身藏起,整个人蜷缩,藏匿在狭窄的黑暗中。
熊然看着那个发颤的身体,微微张嘴,很久,都没有声音从喉咙里发出。
他想他应该说话,应该和过去的熊仔一样,立刻跳出来,告诉宋或雍我回来了,我是熊仔,不要难过,不要伤心,可心虽起了波澜,理智犹存,只问一句然后呢?便一桶冰水将他的浮动浇了个偷心凉。
是啊,然后呢?然后就能结束吗?然后他就能不痛苦吗?
最终,熊然还是没有说话。
那蜷缩的身体过了很久,等到空气里的寂静深的入骨的时候,宋或雍终于直起了身子。
在凌乱的发丝下,熊然看见了那双血色的眸子,和卧蚕的痣一样,宛如新鲜的伤口,汩汩流血,瞳仁和他咬过的唇一样破碎。
宋或雍是高台上锦匣里的镜子,无瑕清明,照鉴黑白,可如今摔下高台,碎成千片,拼都拼不回去了。
“什么神佛,什么自有天定,什么无挂无碍”半响,他突然冷笑一声,许久未见的酒窝浅了不少,里面灌着的都是讥讽凉薄,说的话如见血封喉的刃,一字一字刮向自己。
“全是胡扯,全是放屁!哈哈”他勾唇大笑,齿森白,舌头上都是伤口,张扬明艳的五官在某一刻扭曲,他笑的恣意、疯狂,唯有眼瞳上有一层透明在泛光。
是沉默不语的山,可压抑久了,痛苦久了、煎熬久了,也会在某个瞬间达到临界点,于是苦苦压抑的岩浆终于爆发,滚热的喷涌。
没伤任何人,唯有山本身化做了一片焦土。
“熊仔,”声音从肺里挤出来,然后又从牙缝里一字一句磨出,唇齿间含混着咬破字语的血。
“我不会再找你了,不会了。”他抬眸死死盯着面前一整面的墙,眼中有大火燎原,寸草不生。
“你最好别再出现,尤其是出现在我面前,”他轻轻笑了笑,唇上的伤口挣开更大,血线猛然落下,整张面容更加诡谲、悚然。
“否则我一定,撕、碎、你。”
熊然看着宋或雍,看着那这个支离破碎的人,知道他不是说谎。
他的眼睛在流血,里面满是对自己刻入骨髓的恨。
只一眼,刚刚还存在的稀薄的熟悉感就荡然无存。
很冷、很阴、像瞬间被大雨淋了一身,身体的温度全被掠夺而走。
熊然更不敢动了,他想着那双每个裂缝里都溢出恨意的眼睛,知道自己一旦被发现,宋或雍肯定会掐死自己。
熊然亲眼见证了宋或雍情绪的变化,从一开始的苦苦找寻到现在的因不遂愿而生恨。
找寻的时候是那么的不遗余力,求神拜佛,恨的时候也恨的彻底,身体的每一寸力气都在提到熊仔这个名字的时候鼓胀、喷涌。他好像从来都是这样,什么都是极致,爱是极致,恨也极致。
被爱的人承受不了,宋或雍自己也自伤。
发泄过后的宋或雍很累了,如同落败的兽,散发垂头喘着粗气,后背的肌肉一张一息,他一只手撑着茶几,另一只手则紧紧攥拳,身体布满伤口,被咬出血肉的伤口淌血。
他默默等一场大雨,等大雨冲刷干净自己的狼狈,洗去身上被恨意灼烧过的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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