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突然汉人官府派人来,悄悄要召集自己四位正副长官,讨论正事。
自己这边也是迟疑了许久,不过他们对姚丙周以及辰州知府全慎勇很信任,迟疑后还是愿意来赴会,想看看汉人官府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想不到悄悄到了卢溪县城,居然来了湖广总督王一鹗。
他们远在贵州思南府,也听说过这位鱼鹰总督的大名,听说是湖广最大的官,虽然自己思南府不归他管,可人家捏着自家的命根子。
湖南一封锁,思南府出入的货品要少一半。再行文给四川,要求涪州、武隆、彭水等乌江下游也封锁,思南府就完蛋了。
而且人家手里有大军,随便找个借口,就能遣兵扫荡思南府。
只是让张瑢四人想不到,这么大的官,找自己干什么?
正副长官,说是当地的土皇帝,数千军民生死捏在手里,可大家心里都有数,自己也就跟中原的里正地保相似。
只不过天高皇帝远,朝廷懒得管自己。
张瑢年纪大,见过听过的多,隐隐猜到了一些端倪,但他闷在心里,继续往下听。
“本督还知道,沿河祐溪长官司正长官张世臣和副长官冉珍,不仅跟你们不和,他们之间也不和。
沿河祐溪长官司正长官一直在张家传袭,副长官一直在冉家传袭。两家分领一部,明争暗斗上百年。
冉家势弱,但是跟酉阳宣抚司世代联姻,互为援臂,外援强。张家势略强,但他的外援是平茶洞司和石耶洞司,外援弱。
于是张、冉两家势均力敌,虽有争斗,可上百年来谁也奈何不了谁。只是近期,沿河祐溪司有了变化,这局势也生了变化。”
王一鹗指了指姚丙周,“姚都事,你给四位土司说一说。”
“是督宪。
去年播州杨应龙秘密派遣使者到沿河祐溪司,悄悄笼络张世臣,不仅给了不少钱粮布帛,还把杨应龙的族妹杨妙娘许给了张世臣。
杨妙娘是播州有名的美女,张世臣财色双收,马上心动了,暗地里与播州杨氏勾结在了一起。”
王一鹗看着张瑢,目光炯炯,看得他有些不自在,喉结不停地上下抖动。
“素闻张土司博学多识,足智多谋,应该能看出,杨应龙此举,所图何事?”
张瑢原本不想说了,可是在王一鹗锐利的目光下,他着实受不了。鱼鹰总督真是名不虚传!
自己就是一条被他盯上的鱼。
“有人说杨应龙残暴不仁,嗜杀成性。
但大家都清楚的一点就是,杨应龙野心很大,他北窥川南,南视贵州,东伺铜仁思南,意欲在西南割据自立,成为夜郎王。”
张瑢缓缓说道:“播州地处贵州与川南交接之处,它靠着转运富川食盐,湖广的粮食布帛,聚得大量财富,进而招兵买马,筑城垒堡,野心勃勃。
西边的赤水通路,关键在永宁宣抚司。
永宁宣抚使奢效忠与水西贵州宣慰使安国亨攻伐十几年,杨应龙遣使与奢效忠交好,屯兵于沙溪驿一线,虎视水西城。
奢氏势弱,安氏势大,互相攻伐时奢氏处于下风。杨应龙如此布兵,安氏必须抽调兵马沿线防御,无法全力对付奢氏。
于是奢氏一时间略占上风,自然在赤水一线,处处给予杨氏方便。”
王一鹗、汤克宽、刘显和吴承恩静静地听着。
尤其是刘显听得非常仔细,川边的土司多如牛毛,除了北边和东边少点,南边和西边,数百上千的宣慰使、安抚使、宣抚使、正副长官,多则十几万军民,少则数千人,里面有恭顺的,也有桀骜不逊的。
其中永宁宣抚使奢氏就是有名的刺头。
奢氏地盘不大,但他扼守着川中通往贵州的商路和盐路,收过路费收到手软。
偏偏他又不是安分守己的主,兜里有点钱,就横得不行,对谁都指手画脚的,尤其是盯上了西南边的水西安氏。
安氏自蜀汉助诸葛亮七擒孟获,入主水西,已经上千年。国朝受封为贵州宣慰使,地盘占去了贵州布政司的半壁江山。
奢氏和安氏是姻亲,偏偏出事就出在姻亲上。
现在奢氏和安氏攻伐十几年,朝廷几次下诏叫他们罢兵,却当是擦屁股草纸。
朝廷在西南的威严,被奢氏和安氏砸得稀碎。
所以皇上才准备对西南下重手,把野心最大的播州杨氏、最不听话的永宁奢氏和实力最强的水西安氏,这三家拿出来当典型。
还调来了王一鹗、殷正茂、汤克宽和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