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从来没有一个人,能看清楚他那羞怯面容下的冰寒,而他的一颗心,也在冷嘲热讽当中,被不断打磨,变得坚硬,变得砥砺。
就像是一把尚未开刃的尖刀。
……
快到晌午时分,天气炎热,豆腐还剩下一半多。
他不禁有些焦急起来。
自阿爹被人打死后,他被其他两家做豆腐的欺负,不准让他在码头和虾子巷叫卖豆腐。
不得已,他才会挑着担子,远行到金陵城郊去叫卖豆腐。
正是那一段时间,他才注意到了陈家村的草姐儿。
后来,因那两家卖豆腐的做的没他做的好吃,一些老主顾气不过,点名道姓地说要吃小阿霁做的甜豆花,他这才又能在虾子巷叫卖豆腐。
不过,人最多的码头,却依旧是去不得的。
说起陈家村,他不由得想起了草姐儿,一向严肃的面容也多了一丝腼腆的微笑。
那一夜,女儿河畔徐徐吹来的河风,还有她那一双清澈如天上星河的眼睛,都再次涌上他的心头,那一种微妙的感觉,好似读到他第一次读到《诗经》里那句“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那一种懵懵懂懂之感。
女儿河畔的那一次相遇,正逢他平生中最痛苦的时刻。
一向没有来往的舅舅,见他没了爹,突然找上门来,说要认他做义子。
他十分清楚,他的舅舅可不是发善心,而是想要霸占他家的豆腐生意。
他家的豆腐生意虽小,可却是他立于这世上唯一一个可以倚靠的活计。
即便是这样,却还是招惹旁人窥伺。
不仅如此,舅舅的女儿更是对他百般刁难,趁着他洗澡之际,烧掉了他的衣裳,逼他穿上了女儿装。
饶是遭受过无数白眼的他,也依旧气得浑身发抖,无可发作。
那一夜,他漫无目的地走在女儿河旁。
也曾想过,与其如此受尽耻辱地活着,不如干干净净地死了算了。
可是他遇到了她。
春风习习的夜晚,女儿河畔独自啜泣的小女孩,就像是一只离了母兽、走丢了的小猫儿,那般惹人怜爱。
呜呜咽咽的小声哭泣之声,就像是从天而降的雨滴,在他原本一潭死水的心田之上溅起了一小朵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