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得忒气人了,旁边有个老头吹胡子瞪眼骂道:“你这张破嘴是忒不会说话,咋叫你家还有亲戚啊?这村里哪家不是沾亲带故的,咋就没亲戚了?你是死了还是咋地?”
老太太听他咒自己死,好悬没和他干起架来,还是旁边一个婆子听见周满仓说这是他姐姐姐夫,那人才突然想起周满仓还有个亲老娘和亲姐姐呢!桃花也是在周家村待过好几个年头,当时虽然还是个小娃娃吧,眼下瞧她脸盘轮廓,是有那么些眼熟。
婆子盯着桃花瞅了好一会儿,手头蒲扇可劲儿拍大腿,嗓门高得不得了:“是叫桃花吧?满仓的亲姐姐,居然这般大了,这是嫁人了吧?身旁那个是你男人?哪个村的?长得也忒高壮了些,乍一看真是唬人!”
好几道目光落在卫大虎身上,卫大虎面不改色,他肃着脸站在桃花身旁,周身气质因常年进山打猎手头沾血的缘故,瞧着十分不好惹。
好些个婆子没见识过这等人物,对上卫大虎的眼神便觉得骇人,根本不敢再多瞧,心里直嘀咕我的个乖乖,没想到周满仓竟然还有个这么唬人的姐夫!
本以为是个破落户,亲老娘带着亲姐改嫁,留下他这屁大个孩子在村里谁都能踩两脚,身旁也没个亲人帮衬。
可谁知道呢,啧啧……
三人顶着村里人的打量和嘀咕声出了村,桃花见满仓没有停脚的意思,似乎还想送他们一段,忙道:“天色不早了,就送到这里。趁那野鸡还活着,你回家拾掇拾掇,反正都是要吃的,不如趁活着滋味好些。”
周满仓停下脚步,闻言点点头,没有说话。
桃花见他闷不吭声的,脸上也没个笑容,她心头明白这是不舍了,或许还有几分不安。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头,桃花故意逗他:“咋地,是打算把姐姐送回家,回头再一个人打着火把摸黑回来?”
被她戳穿小心思,周满仓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卫大虎一眼:“不是。”
卫大虎是看明白了,他是真想送她姐回婆家啊。
他大笑着狠狠伸手在他头上呼噜了一把,像在揉趴在村头睡大觉的猫,根本不管他乐意不乐意:“改日得了空,我再带你姐来瞧你。眼下听话,自个回家把野鸡收拾吃了,别留着过夜,又不是多稀罕的玩意儿,下回再给你猎两只来吃个够。”
周满仓连忙摆手:“不,不、不用再拿东西,你们人来便好。”
“人一定来,你尽管放心就是!”卫大虎大笑着挥手,实在受不了这黏黏糊糊的场面,又不是不来了,这般舍不得作甚啊?
他干脆利落抓住桃花的手,拉着媳妇便走了。
周满仓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的背影,直到啥也看不见了,才慢吞吞转身家去。
夫妻俩紧赶慢赶,踩着月色回了家。
卫老头已经吃过了,听见院门被推开的动静,在屋里喊了他们一声,说锅里留了饭。桃花应好,和卫大虎一起去灶房,各自舀了一碗饭菜混合煮的杂粮饭,一个坐在屋檐下埋头刨盆狂吃,一个站在灶房门口小口小口艰难吞咽。
爹的厨艺那真是一言难尽,杂粮饭吃得桃花险些没噎住。
卫大虎吃着没滋没味的杂粮饭,心头不得劲儿得很,扭头对桃花道:“那日的鱼好吃,明日带你进山捉鱼,回头咱们继续烧鱼吃。”
桃花点头:“好,再摘些你说的野果子,回头给两个舅舅家送些,三花可爱吃果子了。”
“嗯。”卫大虎点头,“多摘些,回头给岳母和满仓那里送些去。”
听他这般说,桃花心头一阵甜蜜,她想到之前在周家村时他肃着张脸的模样。平日里,他无论在家或在村里,与人相处都是带着笑,哪有这般不好相与过?
她不由问道:“今日在周家村,你怎那般严肃?”
爹煮的饭食实是难吃,卫大虎嚼吧两下胡乱咽下肚,三两口就把盆刨了个底朝天。他起身去院里打水,闻言随口道:“满仓一个人在村里过活,免不得有人见他好欺负使绊子,眼下就让他们村的人家晓得,周满仓有个不好招惹的姐夫,谁若敢欺负他,可有人上门寻他们麻烦!”
他可晓得哪个时候该笑,哪个时候该凶。
桃花捧着碗,视线随着他的动作而动,心头就跟被灌了蜜似的,甜得她吃饭都是香的。
她不知晓什么样的男人才叫好,是家中有泼天富贵,还是家中有良田千亩。但她想,总归都是比不过她男人卫大虎。
他有几个果子都惦记着她的娘与弟弟们,再没有比他更好的男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