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瞻许久没有说话,好半晌轻轻一叹:“我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会少喜欢你一点。”顿了顿,“要是能少一点,你我都解脱了,是不是?”可惜终究不能够。柳舒目光茫然,思绪不知飘散到何处,幽幽地开口:“那日哪怕你有个好点的借口,小曦也不至于把账算到你头上。偏偏你在夜店寻欢作乐,还被小报记者拍到,也是不冤枉。”沈瞻垂下面庞,一抹悲切:“我不知在虚幻的想象中活了多少次,要是可以重来,如果再有一次机会,我知道怎么去做了,绝不会出半分差错。”柳舒空茫地摇摇头。沈瞻惨然一笑,“我知道这辈子再不会有机会了。”目光垂下,轻声道:“下辈子呢。”又难过又含着默默期盼。柳舒面无表情,淡淡地回应:“这话可别让小曦听见,他要跟你急呢。”沈瞻无奈地笑一下:“是我僭越了。每次来找你之前,我都要提醒自己好多次,别总是来烦你。大概太喜欢了罢,知道要忍一忍,可是总忍不住。想知道你最近过得怎么样,怕你难过。要是能随时在你身边就好了,糟糕的事情来的时候,替你挡一下。又担心打扰到你,惹你不快。期盼你能正眼看我一次,哪怕抬下头也好,可你总是不肯。又惶恐,不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被这种想法折磨着,几乎焦虑得疯掉。”又是长久的沉默。过了会儿沈瞻换上轻松表情,玩笑道:“难道我们只能这样生分到老?我舍不得见你死,到时候你可得让我死在你前头,我就知足了。”柳舒刚要回应,身后传来柳曦愤怒的声音:“呸呸呸,你死你的,可别带着我哥哥。”柳舒扭头笑了下,颇为疲惫,“打完电话了?”“嗯”,柳曦点下头,“不是什么大事,已经派人处理了。”柳舒笑道:“那就好,赶紧过来吃,一桌子呢,我们也没动几口。”柳曦连声道好。柳舒冲沈瞻道:“沈先生再放些进去,有劳了。”白霜似的面孔,平静淡然。却好似这辈子也触不到了。沈瞻默默望向泥炉下已经烧得灰白的木炭,火苗奄奄一息。细碎的惨白灰尘簌簌坠落,仿佛一连串无声的泪。他知道自己爱的人已经立定主意,此生再不回头。他将终生活在悔恨和无尽的悲伤里,无能为力,无可奈何。两人原本都是骄傲无比的小少爷,华衣阔服,意气洋洋。如今一个残败,一个消沉,年轻时的飞扬跋扈都不见了,沉默独坐的时间越来越多。人早被光阴消磨得干干净净了。接连数日,柳舒足不出户,只待在家中与柳横扇为伴。二人多年未见,有割不断的许多话。柳曦独自睡一屋,眼巴巴望着哥哥只与横扇亲近,十分吃味,幽怨道:“这可不是多一副碗筷的事儿。”柳舒刮一下弟弟鼻尖,道:“横扇终究要人守着,人无依无靠的时候,说不准哪日就放弃了,你没瞧见他一个人呆着的神情,我哪里敢放他走。”柳曦委屈道:“他每晚和你同榻呢。”柳舒笑道:“好说话罢了”,话锋一转,“你最近黏我黏得紧,都没同秦先生出去,可是有什么事?”柳曦咕哝一小声:“他忙着呢,电话也不接,当我稀罕去找他,我也忙着。”柳舒默想:原来是与秦先生闹脾气了。稍不得好言好语哄一阵,陪着出了门,送他上车。这边车子刚开出去不久,那边就有车子开进来,缓缓停在院内。车上下来一人,手捧个锦盒,正是沈瞻。他立在面前,意欲说话,又心知肚明对方没心思听,只好将手中物什送上前,千般小心道:“你要的东西寻着了。”柳舒淡淡瞥沈瞻面庞一眼,伸手打开盒盖,里面端坐一对玉貔貅,上好的玉料,上好的雕工,价格是不消说的了。指尖一顿将盒盖关上,平静道:“这事办得还算利落,我给影堂老大送过去,事儿就算彻底结了。”沈瞻诧异道:“只有你一个人去?这怎么安全,我同你一块去。”柳舒蹙眉道:“人家又不认得你,你巴巴跑去做什么,反倒讨嫌。我一会子也就回来了,自此柳氏的货与影堂再无瓜葛,多明白一桩事,你少掺和。”脾气不甚好,说得沈瞻深低了头,气也不敢喘。约莫两个小时,一辆黑色房车驶抵柳宅。柳舒换了剪裁得体的西装出来,沈瞻疑惑不已:“你不开自己的车?”柳舒没好气道:“你以为人家是酒楼开门迎客呢,影堂来接人都用他们的车,上去蒙着眼罩,到了地点才揭下,回来时也是这般。”从沈瞻手里取过锦盒,头也不回上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