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宫斗三人组手拉手,如同三只野鸭子般蹦蹦哒哒地撤出层层包围时,西门吹雪已陷入苦战。
他自七岁学剑,十四岁闯荡江湖,也不知有多少背信无义之辈死在他剑下,他一直觉得,当剑锋刺入对手的咽喉,鲜血绽出,那一瞬间的灿烂辉煌是任何事物都无法比拟的。
现在已经不同了。
他的剑挥出,只能划在一个又一个的骷髅架子上,剑会被坚硬的骨骼卡住,而那些眼中冒着鬼火的骷髅就会趁此机会举起弯刀和盾牌,狠狠地朝他砍下去!所以,他每一次出剑,都必须用上十二分的力气,一剑劈碎面前的骨头架子,而这时,更多的骨头架子又会朝他蜂拥而来。
剑势不需要任何技巧,剑招不需要任何变化,只需要够快,力道还要足够大!
剑不是这么用的,这样子砍杀下去,会让他养成很糟糕的习惯,会让他的剑法如同某种坚守一样垂直而下。
他已杀得厌烦。
天色如墨,长夜无月,耳畔是怪物低鸣与呼喝,教堂四周幽幽的鬼火和怪物法师不时放出的火球是这里唯一的光源。
西门吹雪靠着一颗枯树喘丨息,树上吊着的两具尸首被风吹的摇晃,一下下地撞在他流血不止的左臂上。
手心里全是因疼痛而激出的冷汗,有些滑腻,但他必须攥紧了剑,一刻也不能松开。
左臂被一只羽箭贯穿。是那个已然被恶魔同化的前任罗格女战士射出的箭。当西门吹雪留意到她在弯弓搭箭时,再防备已然来不及了,那箭来势极猛,当它贯入肌理的瞬间,西门吹雪想都没想,当即运起轻功,几乎逃一般跑开了。
那些骷髅怪物无穷无尽地从教堂前陵园的石棺中钻出来,而石观音正被关在其中的一具石棺中。
她还活着,或许也快死了,或许等她死后,也会被同化成一模一样的怪物,可能还会比那个叫血乌的家伙还要厉害些。
这正是西门吹雪感到忧虑,或者说恐惧的地方。
恐怖黑暗的洞穴不会让他恐惧,各种各样的怪物和巨兽不会让他恐惧,让他真正感到恐惧的是这个世界,一个有灵魂有地狱的世界。
他在恐惧自己死后的堕落。
阴风细雨中,骷髅怪和满身溃烂,皮肤却坚硬如铠甲的僵尸在游荡,在搜寻,它们并没有自己的意识,不会累,不会饿,更不会恐惧。
可悲的是,西门吹雪已没有力气再跟它们消磨下去了,阿卡拉赠送的药剂只剩下了两瓶,只能疗伤,恢复不了体力,更不能缓解饥饿。
要走吗?可石观音就被封在棺材里,她一死,他也得跟着死,不走?站在这里等着被怪物发现……一时竟不知道哪边死得更快。
正在此时,茫茫黑暗中竟传来一声女子的呼唤,声音飘渺,几乎被妖魔怪物的声音盖住,但声音中的急切却十分清晰。
“西门吹雪——你在哪啊——西门——石观音——”
是林仙儿!
她终究还是找来了。
随之而来的,是箭矢射出的声音,嘭嘭嘭,连绵不绝,响彻在这细雨之夜。
“西门吹雪——”她已急得快要哭了,娇声软语渐渐变得凄厉起来,让西门吹雪莫名有一种被冤魂索命的感觉。
他寻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林仙儿当然不是自己来的,也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手段,竟带来了三个罗格战士,每个人腰上都挎着刀,手中不是十字弓就是弩箭,还有那个穿蓝衣的船夫,四个人把林仙儿护得严严实实,她自己也背着弓箭,手中拿着火把。
“我在这里。”他说。
林仙儿一见到西门吹雪,眼睛登时通红,冲上来一把抱住了他。
在西门吹雪刚想要把人推开的时候,她就松开了怀抱,抽抽噎噎,眼泪一串一串地往下掉。
火把的光照亮了两个人的脸,西门吹雪面色惨白,额头上满是细密的冷汗,脸上还有血污,林仙儿的脸倒是干干净净的,只不过挂满了泪痕。
她哭着,愤愤道:“你怎么不干脆死了算了!你知不道那又腥又臭的药我喝了几瓶!你知不知道我花了什么样的代价才说动这些人陪我出来找你!你知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