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胃可经不起这么折腾,难受就不要硬挨着。要不要和妈妈说?”
和妈妈说?
劝她喝酒的正是母亲张梅。洗澡前,她还特地指着半干的裙子叮嘱自己说:
“赶紧再洗洗,好好的衣服别拖到第二天,不然红酒留印子就麻烦了!”
妈妈和男友,两人话语反差极大,到了堪称荒谬的地步。夏茯在对比中先知后觉地意识到——
她才不该被困在酒桌,被父母联合外人随意指摘,她明明是应该被人喜欢、被人珍惜的。
委屈的泪水几l度涌上眼眶,夏茯自己也不理解为什么自己会在方景澄面前这样情绪化。
她用“我不想”代替“没有用”,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诉说:“好难受,不想动”,几l度拒绝让方景澄丢掉了声音。“我来想想办法”他满脸凝重地思考到底要怎样,才能帮到心爱的姑娘。
其实不需要继续为难方景澄,夏茯觉得自己清楚一切的答案。她看着沐浴在光下的青年,恍惚间又看到了那些个被父亲拉出去教训的夜晚。
狭小的巷子没有隐私可言,有时候哭
的大声了,会引来路过的邻居驻足询问。
手电的亮光驱散角落的黑暗,露出一张和善却犹豫的面庞。
“老夏,这么冷的天怎么还让孩子站外面啊。”
夏彪摆摆手,笑着回应道:
“哎,没事儿,小孩不懂事在教育她呢,叫他看看老子平时都在什么环境下工作。”
一旦披上“家事”、“教育”的包装,暴力也变得情有可原。
“这样啊,也别太过分了……”
一声叹息后,短暂的光芒熄灭了,然后恼怒的男人会更用力地踹她,怒骂说:
“哭,尽管哭,哭丢的是老子的脸?路过的人都知道你是个欠教训的小孩,只会觉得你活该!你可笑!想被人看笑话就继续哭呗。”
那之后夏茯就很少哭了。
处在这个寄人篱下的年纪,穷到一无所有,穷到只剩面子。她在外头努力维护“勤奋好学生”的样子不过是为了证明自己没有做错,她不是那个连父母都不喜欢的小孩。
考上f大后,她的确证明了自己,大家说着“老夏虽然对孩子严厉了一点,但就结果来看夏茯不是成才了么?”连伤疤都变成了“勋章”。
……我没有错。
我明明没有错。
是他们对我不好!
所以带我走吧,现在就来带走我吧。
可是如果她真的跑了,让暴怒的父亲追到学校,像在家一样狠狠辱骂她。她又要怎么和方景澄解释这一切?她有承受“好学生光环”碎裂,光芒也随之熄灭的勇气么?
只有回到家里,才清楚情况远比她想象的糟糕很多,或许当初就不该和方景澄交往的,她本来可以忍受一切,直到毕业远走高飞,而不是脆弱到因为几l句关心便委屈不已。
所以继续忍忍吧,又不是每天都需要喝酒,每次都要应酬。
怀着这样的侥幸心理,夏茯最后还是没有开口恳求,她喃喃低语“回家一点都不开心,好想你,好想回去”,将脸深深埋进手臂。
寂静中,方景澄清晰地听到了她的啜泣。
“我让老师打电话给你的父母,把你带回来好不好?”
夏茯没有回应,但房间外的另一人却因为细小的声音驻足。
违章建筑没有隔音效果可言,既然夏茯能听到父母的呼噜声,那隔壁的夏常青也能听到她打电话的动静。
除了最开始的白酒,他还跟陈老板喝了两筐啤酒,膀胱憋得发胀,动不动就想起来上厕所。他在半梦半醒之间,疑惑地向房内张望——
夏茯还没睡么?
本来她会穿那种外套就很奇怪。是不是有男朋友了?不可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