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禀我知道,他乃陛下第三子,出生时与我一般也天有异象。
但旁人非说,我的异象是天降祥瑞,而温禀异象则是大凶之兆,我也不知道这二者的差别是如何判断出来的。
但陛下也确实因为异象而不喜温禀,更是对神鬼之说也变得讳莫如深起来。
我入宫这么多次,也就小时候和陛下在花园下棋,远远听见尚不能语的温禀嚎啕哭过。
那日出宫回家后,招财连着踹飞了好几颗石头,嘴里嘟囔着——无用、无用、无用,这么无用,什么眼光。
我也不知他又见到什么不乐意的事,觉得无用了。
夜里睡得迷迷糊糊时,还被他从被子里吵醒,直问我今日那嚎哭不止的小孩可是温禀。
我只记得我让他别吵我睡觉,再吵明天给他额头上贴符纸。
往后我就再未见过这个三皇子。
这一次是第二次见,我没想到他跟招财长得这么相似。
我心觉古怪,一会儿想到刚刚陛下进招财时的模样,一会儿又低头看面前这个三殿下。
百思不得其解后,只得先放下疑惑,又问了句:“谁欺负你了?”
温禀嘴里刚蹦出个“温”字,我冷汗都快下来,大咳了一声,又准备去捂他嘴巴。
好在他似听懂了我的提醒,顿了顿后,垂下眼睛,落寞说道:“没人欺负我,小周大人不用担心。”
“……”这话言不由衷的,我家附近早餐铺养的狗都能看出来。
但我也不能说,你爹欺负你了是不是,我来替你做主。我也没这个胆能做这种主。
我咳了声,换了个话题:“那你来此处,是为何?”
温禀的表情变了几变,随后伸手抓住我的手,带着我往外走去:“我忘了,应当不是什么要紧事,我们出去逛一逛吧,说不定我就想起来了。”
“……”这温禀小小年纪,出生时就受到陛下苛待,故而言行才会讨好旁人,我也能理解,便叹了口气,也牵起他的手,朝外走去。
边走还边压低声音叮嘱他:“以后不可乱喊陛下名讳,若被人听见了,大不敬。”
温禀应声:“嗯。”
我跟温禀在附近花园凉亭内坐下喝了会儿茶水。
我人缘颇好,往常进宫,不论是碰到大臣、侍卫、宫人,他们见我总笑眯眯喊上一句“小周大人”。
这次跟温禀二人坐下喝茶,倒茶的宫女不仅没笑着喊我,甚至倒茶时手在抖,我眼见茶水都要溅到石桌上,赶紧伸手接过,让一旁宫人都退到远处候着了。
心还想着这群宫人,平日在皇宫伺候各种贵人,不见倒茶手抖,怎么给个七八岁的温禀倒点茶水还抖了?
我叹气,果然这群人听温禀出生有大凶之兆,便觉温禀是恶鬼投胎。我想到温禀不受人喜爱,但没料到这群人这么怕他。
思及此,我不由怜爱地看了温禀两眼,再给他倒了杯茶水:“喝吧,别担心。”
温禀看我。
他坐下后,常盯着我盯一会儿就发愣。
我内心唉唉直叹,感觉这小孩常被人区别对待,反应看起来有些许迟钝,也不知道陛下会不会给他找老师,他有没有好好学习过?他应当是不笨的,若是好好教导,也不是不能成材。
我愈加怜爱地把放点心的托盘往他方向推了推:“吃些芙蓉糕。”
温禀眼睛眨了眨,我好似见他眼内闪过一丝笑意,但这笑实在有些不合时宜,我就当是我的错觉。
我坐在凉亭内,让温禀吃了不少糕点,讲了不少有趣故事逗他开心,后来还花园里摘了些草,给他编了几个草编动物。
没待上多长时间,刚刚把我赶出来的陛下,又派人来喊我回去。
我想到招财还在那儿,一下没了陪温禀玩的心思,拍拍身上干草,就准备跟着宫人回去。
我才一起身,温禀也起身跟了过来。
我提醒道:“阿伦,我去见陛下。”
温禀顿了顿,抬起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我看,小心翼翼问我:“你还会来见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