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曜之当然不会拒绝,立时便将宋清和带至了主屋中,寻了张木椅给她,甚至还要寻帕子来让她讲身上的泥泞擦拭一番。却皆被她直接拒绝了。“我今日来,只是想问您一些东西,不需要坐。”闻曜之愣了下,连连点头:“你想问什么便问什么吧!”宋清和也不加以掩饰,直言道:“我是不是您亲女儿?”闻曜之彻底傻眼了。他没想到宋清和一开口便是这么一句话。他承认他很希望宋清和能认他,但是眼下这个时机着实不佳。而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他是断然不可能像她那样,张口便能直接说出自己想说的东西。他考虑的东西实在太多了。“我是不是您亲女儿?”宋清和盯着他不自在的眼神,重新又问了一遍,步步紧逼。闻曜之不禁叹了口气,抿唇反问道:“公主所言可千万要谨慎,若是被旁人听去了,这可是罪过。”“您只需要告诉我是不是便是了。您若是骗我,我以后再也不会见你。”闻曜之闻言,握紧双拳,却仍犹豫着,不愿吐出那一个字来。半晌,他才无奈地微叹道:“公主,你为何这么想知道?”他想说,却又不敢说。“我只是想知道我的生活为什么会是那样的。”宋清和眼神穿过屋中的窗棂外,看着渐渐西落的太阳映照在空中的余晖,慢慢地说出口。从小,她孤零零地在寒寂阁,身边亲近的嬷嬷因她而死。之后被阿娘养在身边,阿娘便不受皇帝喜爱。好像……对她好的人似乎都过得不好。有时连她自己都不希望有人再对她好了。而她小时候梦寐以求的那种温暖亲情,对于别人却是唾手可得。世人都说天家的公主一定锦衣玉食,活得无忧无虑,甚至还有先生的教导。可是对于她来说,却并不是。她吃不好穿不暖,炽热的心渐渐变得冰冷,她会做数不尽的噩梦。说真的,她无数次地想去死。但是当她看到长孙晚那么温柔的神情时,她便不忍心了,不忍心伤害阿娘。但在她心底,她始终想知道到底为何会这样。阿娘或许是为了她好,不肯告诉她,但她是真的想知道。就在今日,当她忽然听到宋执锐和长孙晚那番对话的时候,她瞬间就明白了什么。难怪之前阿娘说,真相会是那样的荒谬。真的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闻曜之看着宋清和空洞的神色,加之她此时狼狈的模样,眼眶蓦地发酸。他隐隐猜到她在宫中过得并不好。可是当她这么无神地说出口时,他还是觉得心口发麻,宛如被刀剜过。倘若他早知道他的女儿在宫中遭罪,当年他就是顶撞皇帝也一定是要将她带出来的。让她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可是,最气人的是,他根本不知道有她的存在!“您若是不想说,我便走了。”宋清和孤寂的声音复又传来,隐隐约约藏着些涩然,“反正我怎样也都不关您的事。”说完,她作势转身,便要离开主屋,素白的衣诀飞动,转瞬又落了下来。闻曜之见状,立马有些站不住了,登时上前走了几步。若说让他和旁人斗智斗勇,说不准还能胜过一筹,可是这次他面对的是宋清和。他心中的歉疚太多了,也不愿对她说谎。而此时此刻,也只有他们二人。他握紧双拳,缓缓开口:“……若是我说,你是我亲生女儿,你会如何?”宋清和背对着闻曜之,身体微微颤抖。直到此刻,她才真切地明白了为何宋执锐那么不喜欢她。她又不是真正的天家公主,不过是长孙晚拼命保住的可怜儿,她有什么资格要求别人的喜爱?“假若你觉得甚是厌恶我,便当作没听到吧。”闻曜之轻轻道。“你要我怎样才能当作没听到?”宋清和蓦地转身,鹿眸中压抑着复杂的情绪,逼视着闻曜之,“你都知道我是你女儿,你不来找我!我难道就该这么卑微地活在这个世界上吗?”闻曜之听到这话,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不知所措地看着她。昔日他辞官之后,便离开了京城长安。若不是收到琴姑的传信,他可能也并不会回来,踏上这片旧土。但他那时也只知道初婕有一个女儿,并不知道这个孩子是他的。直到后来……他才发现了真相。那时的心情,简直难以形容,真是既悲愤又欣喜,却又害怕。之后,他便小心翼翼起来,惶恐无奈,书信也不敢传递,更遑论去见宋清和了。良久,闻曜之道:“要是我早就知道,你以为我会将你一个人丢在这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