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形象在夙月的脑海中不断翻腾,闪现,时而,他们交叠在了一起,时而,他们又完全无法重合。那是祁蓦仙人么……那是她的夫君么……不,不会是的,怎么会是……夙月应该要哭的,可是她不敢哭。越是这样,夙月就越能想起她那些被祁蓦拿走的眼泪。难道,祁蓦仙人娶她只是为了……可是,更令人悲哀的是,她竟然还是无法将内心深处,那位温柔的,灿如星辰的,笑起来很好看的白衣仙人,彻底遗忘。如果她的一生一直是黑暗的,便永远不会向往光明。但如果照进来了一束阳光,便无法再忍受黑暗——哪怕知道那束阳光,是寒冷的,是虚假的,也终究如同上瘾一样,无法摆脱了。门突然被粗鲁地推开了,发出了巨大的声响,也打断了夙月的思绪。一束微弱光亮,也随之照了进来。但夙月并没有感觉到温暖。相反,她觉得不适。一晚上过去,夙月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突然出现的光芒,却令她觉得刺眼了。夙月露出了一丝笑容。原来不止是从光明到黑暗令人难以忍受,从黑暗,到所谓的光明,也令人痛苦。那束阳光刚好打在夙月的脸上。也刚好令进来的人——便是祁蓦,看到了夙月那抹笑容。印象中,在海滩那一次,祁蓦也看过夙月的笑。那时候的她,虽然羞怯,但笑容却是灿烂的。而现在,却染上了凄苦……但这种想法不过转瞬即逝而已。这是他们一族人欠墨莲的,如果说这是痛苦,他们体会过墨莲的痛苦么!那么活泼,那么耀眼的一个人,此刻却只能躺在冰冷冷的冰床上,仿佛世界都将她忘记了……祁蓦伸出手,冷着声音说道:“穿上这身衣服,跟我去见天帝。”夙月愣了一下。祁蓦不敢再看到夙月的任何神情,直接将那件衣服扔到了夙月的身上。“一炷香后,我在门口等你。”祁蓦冷声说道,“把自己整理得像样一点,别到了天帝面前还是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毕竟对外,你还是我的新婚妻子。别丢了我的脸。”扔下这一句话后,祁蓦转身便离开了。伴随着“轰”的一声关门声,带走了房中唯一的光亮。四周再次陷入了黑暗,就好像回到了祁蓦进来之前。夙月摸黑穿上了那身衣服。她甚至都来不及看清,这身衣服究竟是什么模样的。应该是好看的吧,应该……夙月捂住脸,想要哭泣,却连哭的资格都没有。放弃她想要放弃了黑暗中,夙月胡乱梳理了一下头发,随即走出门去。长时间离开海水,对已经能幻化成人形的鲛人而言,一般都没有多少影响。但夙月妖力过于低微,再加上一夜未眠与精神的折磨,令她此刻幻化出来的双脚都没了多少力气。走出房门的一路,夙月都感觉自己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样,甚至感受不到自己脚步的深浅。推开门,夙月看到了久违的光亮。比起刚刚的一束光,实在是刺眼太多。夙月下意识抬起手,遮挡眼前的光亮。但她却忘了看脚下的路。当她的足尖踢到门槛时,本就无力的双腿瞬间失衡,直接向前倒去。夙月本以为自己会狠狠地摔上一跤,但是,没有。一双手臂,接住了她。有那么一瞬间,夙月觉得这双手臂,是温暖的。直到她抬头,看到了祁蓦那张冰冷的脸。和昨晚近在咫尺,令她恐惧的脸,一模一样。夙月下意识地往后一缩。祁蓦感受到了夙月的抗拒,不由得手臂一僵。肯定是因为昨晚……那股熟悉的烦躁,再次袭上心头。祁蓦迅速将夙月扶正,当即收回手。他侧过头去冷冰冰说道:“你难道想让天帝看到,我的妻子,摔得鼻青脸肿地去见他么?”祁蓦不知道他说这话是为了给谁听。刚刚,就在夙月即将跌倒的那瞬间,他的身体似乎比思维反应迅速得多。妻子。多么陌生的词语。夙月低垂的脸上露出一丝自嘲的笑。原来对外,她还有这样的名头。“别总低着头。”祈蓦语气不佳地说道,“传出去,我祈蓦的妻子跟没见过世面似的。”他下意识伸出手,想把夙月的头抬起来。然而,在他的手接近夙月脸庞时,却停住了。夙月那副小小的身躯,在颤抖。伴随着他手的靠近,夙月颤抖更加剧烈,头也埋得更低了。就像是一只受了惊的小兔子,尽可能地将自己蜷缩着,却仍是止不住地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