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大人听出贺渊愿意抬举他,急忙献起了殷勤,亲自过来奉茶。贺渊接下后,他便作揖赔笑道:“咱们贺小……咱大将军来得及时!不然下官这条小命,怕是都要葬送在那些个刁民手里啦。”说着,冯大人又扭动着身躯,打了一个躬,朝远处的长随使眼色,叫他们递了把扇子过来。真是哪个官衔好听,就捡哪个称呼。冯大人竟然又亲自给贺渊摇扇,可以说是极尽谄媚之能事。“大将军,您刚来,想必也听说了工部拨下的款项……”冯大人面露难色,仿佛羞于启齿,“款项到了下官这处,已是缺了许多。下官不过是个小小监工,”说着说着,冯大人声音越发小了,还有意无意,瞄了宋青尘一眼,咕哝道:“何以抗争的过上头的诸位大人……”冯郎中?!我可没拿你一分钱!!我只不过吃了你两顿饭,一坛酒!宋青尘脸色已是十分不好,他堪堪忍住了怒火,才冷笑道:“冯大人,你这是何意?看来本王来此监工,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冯大人谁也不得罪,立即赔笑道:“王,王爷,这话从何说起啊?”拉一个亲王下水,给自己垫背,那必然是十分稳妥的。因而冯侍郎必须把脏水,往宋青尘身上泼一泼。这些文官里面肯定有不省心的。不知盘根错节,勾连着朝里的哪一支哪一派。贪污这件事,皇帝大哥不知道也就算了。若是知道,必定要发起疑心病来。贺渊听完,不好立刻站队,只能做出一副将信将疑的神情:“哦?看来此事另有隐情。冯大人,你若觉得冤屈,且上疏朝廷,将内中脉络说个清楚。”冯大人立刻眯眼笑了,揶揄道:“是是是,下官……下官必然上疏陈情,多谢大将军提醒!”嘴上这么说,实际他并不敢上疏朝廷,毕竟他的罪过十分之大。冯大人揩了一把汗,又做出一副无奈的样子,犯难道:“只是如今……已无多余的饷银,与一众工丁清算工钱了。”无奈?我看你天天大鱼大肉吃得挺好!宋青尘默不作声,就静静看他做戏。虽说上头的人剥削过他是事实,但绝不至于,连给人家发工资都发不起。贺渊心里自然清楚,因而只与冯大人周旋,一副似友似敌的暧昧态度。其他几个文官见状,也不敢吭声,只在下首静默坐着,暗中观察贺渊与宋青尘的反应,同时私下里交换眼神。又过了片刻,贺渊不欲再听他废话,便起身整了整袍,扫看厅中一圈,方说道:“东大营近日里,新入火器,营中尚有诸多事务。既然诸位无事,贺某便先告辞了。骑兵暂且留在此地,看护诸位周全。贺某明日再来,与诸位商议饷银发放之策。”下首众人闻声纷纷拱手,口中道着恭送。贺渊略一颔首,不再说话。只不过他俯身拿刀时,朝宋青尘低声道:“你绕至行宫后头,在彩鲤池等我。”说完抓着刀直起身子,仿佛方才什么都没发生一般,面不改色心不跳地阔步出了厅。他前脚走罢,宋青尘便装作被暴民挟持了一夜,极其疲乏。吩咐众人勿来打扰,也脚下虚浮的出了厅。长随过来扶住他,关切道:“王爷还好?”“无事,带我去行宫后头,你就回去偏殿守着。他人若问起,你便推说我歇下了,不见人。”长随会意的点了头。-宋青尘到了锦鲤池时,已是晌午。池面映着粼粼金光,刺得人有些睁不开眼。宋青尘不由双目微眯,看池中的彩鲤猛一个打挺,翻出不小的水花。他蓦地笑了,为此刻的清闲。脚步声倏然响起,由远及近,宋青尘没有回头——他知道是谁。入耳便是清越的嗓音:“好生悠哉。甚羡。”贺渊信步走来,从后头环住了他。停了一会儿便生出一句感慨:“来了几天而已,却清减了许多。昨日我又只拿清粥招待你,心里好生过意不去。”槐树阴翳之下,很是凉爽,偶尔有一声鸟鸣。宋青尘并未抗拒他的怀抱,只轻声笑道:“青天白日,你少轻浮。有什么话早早说了,我好回去睡上一睡。”“没有大将军的手臂给你枕着,你睡的着?”说着松开了环住他胳膊,转而牵起他,往另一侧走去。不多远,便瞧见了那匹黑骊马。贺渊抱他上马,轻声道:“我带你去个好地方。”手顺势环住他腰际,笑盈盈道:“这回不是我故意轻浮,怕你落马而已。”“这是又要将我掳去哪里?”山林僻静,前后均是无人。宋青尘被他摸住,只觉自己脸上火烫了起来,一路烧去了脖颈。贺渊不答,只笑了笑,别有深意地说道:“掳到一个好地方,做些快活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