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青尘之所以会记得他,并不是因为这个“奇人”的种种阴谋诡计。而是这“奇人”中刀后,奄奄一息之际有段遗言,精彩极了。遗言的末句是很重要、很狗血的话:“贺渊,我很怀念我们从前……”至于“从前”什么,他没来及说,就下线了。这句话当时被数万读者吐槽,鄙视作者不写清楚剧情,搞得大家云里雾里。关于遗言后半句的猜测,有许许多多。当然,最多的猜测就是——他或许是贺渊的一个旧情人。可是此刻,宋青尘却没办法再和从前一样,抱着一种看戏的心情看待这件事。旧情人?宋青尘心里不免有些酸涩,但说不出为什么。正想着,贺渊开口打断了他的思路:“平南侯有一得力助手,他们在南边拉拢了不少官绅,之前已出了些流言蜚语,说他野心甚重。”贺渊一边说,一边不好意思的笑笑,缓慢抖开了宋青尘叠好的官袍,重新套回身上。显然心中焦虑,已经无心风月。宋青尘面色一僵。他口中的“奇人”,难道就是……“仗一打完,约莫平南侯也是与我类似的结果。万岁要借着‘大捷回京’的名头,将他看守京中。”贺渊苦笑了一下,继续说:“说不定万岁要他总督西大营,如我这般,下头安置了六个提督,架空实权。”待他把官袍套好,整了整衫,便带着歉意说道:“我先回营一趟,陪不得你了。”说着,忽然抓起戗金杯,脚步匆匆往冰鉴走去,飞快的拨开了碎冰。他将那壶酒拎出来,拔了塞子,小心倒了一杯。宋青尘一下笑了:“你走就是!下个山,难道还要我给你践行?”贺渊递酒给他:“尝尝。梅酒解暑。”总觉得他别有目的,但宋青尘还是接了,刚饮了一口,想要赞一声“好酒”,杯子就被贺渊一把抢去。他似笑非笑看了宋青尘一眼,接着转动杯沿儿,将唇贴在宋青尘方才的沾唇之处,一口饮尽。完了将杯子还给他,正儿八经感慨道:“确实是好酒。”宋青尘瞪了他一眼,将酒杯搁到池子边上:“有事你快走,少在这里消遣我。”“这就走,着什么急。”宋青尘不欲搭理他,扒开冰碴,要把西瓜抱出来。正摸着冰,身前蓦地闪过一抹红影,惊觉贺渊已经掠了过来。他将官袍大袖一拂,周遭瞬间暗下。在这一瞬的昏暗里,贺渊极迅速的将唇贴来他唇上,温湿的,犹沾着梅酒香气。只这一眨眼间,他便迅速退开了。阳光再次照在宋青尘身上,炙热,灿烂。宋青尘刚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抬头发觉贺渊已经不要脸地上了马,在马背上朝他扬声道:“酒是好酒,我贪了一口,你不介意吧。”说完扯缰调转了马头,奔腾而去。阿福刚牵了马来就看见这一幕,这会儿有点结巴地问:“王爷,西,西瓜……”“……王爷?”谁家的白月光丢了?南面的捷报频频传到奉京,大捷之后,皇帝下旨,命平南侯班师回京。贺渊忙碌了起来。有半月余,贺渊才终于抽出空档,打马上了凤仪山。是一个日光和煦的午后,贺渊未穿沉重的朝服,只穿着窄袖轻衫。他着急的下马后,快步走到行宫后头的彩鲤池。他心里十分忐忑——今日比约定时辰来晚了许多。拨开挡路的横枝,便见到宋青尘一如从前,在大树阴翳下等他。那人身上一席茶白薄衫,正弓着身,往长凳一角撒了些苞米粒。不知名的鸟雀懒散的下来啄食,偶有一只停在他肩头。显然,他经常来此处喂食,才能让这些鸟雀与他如此相熟。正值酷暑,而此处并非清凉之地。……他为何常来?贺渊心中有了些隐秘的猜想,他刻意敛下脚步,缓慢的往前走。栀子花在宋青尘身后开了一片,隐隐散着幽香。那光景仿佛灌着清凉气,从眼中,一下入了肺腑。贺渊感觉整个人都畅快起来。一时间,却不知道说什么,贺渊放出脚步声,等对方回头。“怎么才来?”明明是责备的话,语调却十分温和。宋青尘搁下手中装着苞米粒的布囊,缓缓回过头来,脸上却带着惊喜的神色。又见他吹了一声口哨,便有一只尾羽极长的彩鸟丛灌木中飞出,稳稳落在了他手臂上。“怎么样?”宋青尘得意洋洋,仿佛是炫耀着驯鸟的技巧,“比你那豹子有趣多了。”贺渊看了看他,微一蹙眉,“你……常来这里,就是为了玩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