簋街那边的武馆收了一批新学生,赚了点束脩银子。安惟翎给几个武师傅分过薪水,又拨了一些给幺鸡让他帮忙打点人情,剩下的就用来好好合计如何花前月下。龙井虾仁冷了不好吃,腥。于是安惟翎去市场上挑了最新鲜的虾仁,找幺鸡帮忙弄了一点上好的龙井,提着这些食材风风火火杀去相府大门。门房老头一见是她,肝都颤了,忙不迭下拜,“将军大人安好。”“嗯。”安惟翎径直走进去,门房老头因为上回的事心有余悸,甚至不敢多问。安惟翎轻车熟路地走向袁玠书房,不料路上遇见一位约摸不惑之年的温雅男子。此人身量颀长,蓄着美髯,面庞同袁玠有六分相像,只是不如袁玠年轻英俊。安惟翎惯是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她行了个晚辈礼,“袁太师安。”袁籍乃袁玠之父,曾官至太子太师,后袁玠出相,袁籍言道袁氏一门荣宠太盛,便辞了官归家。不过袁籍素有声望,大周的太师本也就是个虚衔,故而皇帝仍给他留了太子太师的名头,时人仍以“太师”称之。袁籍温声道,“不知这位是?”“晚辈安惟翎。”“原来是安将军!”袁籍面有惊诧,随即展颜,“素闻安将军巾帼不让须眉,今日一见果然是气度不凡。安老将军身体可好?说起来,我同他也有十年未见了……”“家父安好,多谢太师记挂。”安惟翎笑道。“安将军是来寻犬子的?”袁籍看了一眼她手里的东西,并未多问。“不错,相爷可在书房?”“正是。将军有请。”袁籍极有风度地伸手向书房方向示意。“叨扰太师,晚辈告辞。”袁籍望着她挺直的背影目露赞许,“果然,名剑出鞘,劲松入云……安老将军养了个好女儿呀……”安惟翎一路脚步轻快,人未至,声先达,“相爷。”她笑着跨进书房门。袁玠骤然停笔,惊讶地抬头,“将军?”“这几日相爷门庭若市,想是忙得不行了。”袁玠轻轻叹气,“还是苏州织造的那些事。”他把手里的狼毫湖笔搁在笔架上,将卷起的袖子抚平放下,遮住白皙的手腕,又走到茶几前亲自斟了一盏龙井给安惟翎。安惟翎其实并不怎么爱饮茶,可又不愿拂了袁玠的好意,抬手一饮而尽,饮罢举了举手里的东西给他看。袁玠不明所以,“这是什么?”安惟翎笑而不答,一手牵住他,朝门外走去。“将军……有人……”袁玠很不自在,又隐隐有些不舍得挣脱。“哦,忘了。”安惟翎松手,“你家厨房在哪?”袁玠一头雾水,仍然乖乖作答,“有一个我专用的小厨房,在书房西面不远。”“带我去。”袁玠点点头,示意她跟自己来。厨房不大,却很干净。正在灶台忙活切菜的厨子们看见袁玠亲自进来,险些剁下了大拇指。“相爷安好。”众人忙不迭行礼。安惟翎大尾巴狼似的喧宾夺主,“都出去吧。”众人懵了,纷纷看向袁玠。袁玠点头。厨子们立马哗啦啦涌出去了。安惟翎捏了捏袁玠的手指,“你在这看着,若是站累了,就去找把椅子坐着看。”袁玠茫然,这姑娘要做什么呢?安惟翎说完便不再管他,全神贯注地开始干活。她把手里的布包搁在灶台上解开,将袖子一层层卷到肘弯上面,取了一个干净的大瓷碗,从缸里舀了两瓢水倒入,加了一勺盐,把虾仁放在碗里细细搓洗,又取了个漏子将虾仁滤干水分以备用。滤干后,在虾仁上撒一点盐,打一个蛋清进去,轻轻抓匀。她重新打水净了手,拿出一些龙井茶叶,放入一个干净的碗里,从热炉子上取了水壶,向碗里倒入沸水,瞬间茶香盈室。她绕去灶台后面,蹲下身找到打火石,向炉膛里塞了一点茅草、几块干柴,熟练地生好了火。待到锅烧至八成热,倒入适量菜籽油,油温热至五成,将腌好的虾仁下锅,像郭樱教过的一样,用铲子快速翻动,以免虾仁粘连在一处。虾仁变成白玉色之后,连茶叶并茶汤将龙井倒入锅内,同时加少许黄酒。稍微翻炒一阵,起锅装盘。安惟翎将做好的龙井虾仁端上桌,取了两双筷子,伸手招呼袁玠过来。袁玠一直静静地看着她忙里忙外,不知心里作何滋味。他是天之骄子,只消眨巴眨巴眼睛,便会有成群的姑娘上赶着来讨好他。可他一向抱负远大,从来不屑耽溺儿女情长,如今二十出头,同辈男子的儿女都满地撒欢,他仍旧孑然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