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皎洁的月光与婆娑的树影形成鲜明的反差,微凉的风迎面而来,让人清醒了几分。诺舞跑的极快,像是要用尽一生的力气去摆脱背后噬人的危机,这举步维艰的宫廷,一招错,满盘皆输。幸得她很快反应过来银铃此行,不仅是要将她拉下水,更是要让她背负上与太子有不可告人的苟且之情,在严惩银铃的同时,她亦不能逃脱升天!私会太子,被有心人抓住,即使有千万个理由,也洗不清罪孽。
皇后,你为何要害我?我早已与太子划清界限,步步为营,为何你还是要逼我?
无数个疑问,盘旋在她的脑海中,这陌生的世界,看似温暖的疼爱,无不隐藏着一个女人的蛇蝎之毒。
一袭素衣的她穿过那葱郁的树林,宫中的垂丝海棠开的正盛,微风一带,那曼妙的花瓣随着她的奔跑在月光中飞舞,似从天而降的蝴蝶,萦绕在她的周围。
她跑得快,无暇顾及周围的一切,尚不知她的头上,身上都落满这浅粉的花瓣,带着月光的清冷,在光影的变幻中,潋滟如梦。
一道微沉,却又带着几分惊艳的声音响起“书上形容的,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大概就是我眼前的佳人了。你就像是令人千寻的女子,在月色中发出流光幻彩的光芒。”
诺舞止下脚步,朝前一望,那明黄的身影竟让她不寒而栗。
“陛下长乐未央。”
“哈哈哈”皇帝开怀一笑“有此佳人,长乐无极。”
椒房殿的偏殿里,银铃无声的跪在殿下,皇后神情如常,细细地打量着眼前的女子,纤长的手指轻轻地拍打着桌棱。
元绮与元佩一同站在皇后身后,刚才见诺舞急奔而去,她就预感到,银铃的出现,或许正是皇后的刻意安排。跟在皇后身边,她难以打探诺舞现在的情况,焦急如焚,皇后见诺舞离开也不曾阻拦,甚至在诺舞离开的那个方向,刻意让侍卫放出了一条道,不然以区区一介宫人,如何能在这中宫随意进出。诺舞这孩子,算到了一半,却错算了另一半。皇后心思缜密,远在旁人之上。
银铃跪了一炷香的时间,腿上渐渐有些难受,初夏的夜里,跪久了,就越发觉得这地凉的沁人。皇后的眼神让她后怕,她觉得自己像热锅上的蚂蚱,生死一线,都在皇后的一念之间。
直到一名舍人急匆匆地跑了进来,在皇后耳边附耳说了几句,皇后的脸上才浮现出一丝满意的神色,对那名身材瘦小的舍人说道:“总算是成了一桩事,不过你还是盯紧点,这一夜都好好看着。”舍人领命退下,皇后这才开始处置银铃。
“你觉得太子怎样?”皇后看似不经意地端详着自己的指甲,神态平和,银铃不知皇后所想,只得如是道:“太子殿下文韬武略,样样精通,是不可多得的人才。”银铃跟在太子身边多年,对太子早生爱慕之情,本来一直压制在心底,只当一切不过是她不切实际的幻想,却在太子醉酒的那夜,体会到那噬人心魂的温柔,对太子的情,越发深刻,溢于言表。
“这大半月来,本宫让你与太子朝夕相处,你可知足?”皇后懒懒地问道。
银铃连忙叩拜道:“承蒙殿下庇护,银铃得以侍奉太子殿下左右。”她本是聪慧的女子,却在感情的面前,掩饰不了心中的期盼,带着探究的目光,望着坐在殿上端庄沉稳的皇后。皇后迎着她的目光,淡然一笑“你有所求,本宫说的对吗?”即使年过四十,皇后的笑容,带着典雅的美感,不减风华。银铃被这饱经风霜仍旧美艳如夕的容颜所惊摄,垂着头,诺诺道:“奴婢只想侍奉太子左右,做一个小小的孺生,奴婢就心满意足了,求殿下成全!”
皇后灿然一笑,似是被她眼里的情意所感动“原来只是这样的请求,本宫自会放在心上。今夜的事,你不得张扬。”皇后略略侧脸,对元佩说道:“元佩,送银铃一程。”皇后眼中一闪而过的狞色,令元绮不禁心惊胆战。
元佩带着笑,拉着银铃的手,两人跪安后,一道出了椒房殿。
两人一走,皇后打直的身子松软下来,靠在元绮的身上,元绮熟稔地为皇后推拿着太阳穴,过了半会,皇后缓缓说道:“元绮,你跟在本宫身边不久了。”
“九年了,殿下。”元绮柔声道,手上的动作没有丝毫迟缓。
“你身子有些发颤,你在怕,是么?”皇后忽然睁开眼,黑眸中凌然的光芒让元绮心惊不已“请殿下恕罪。”
皇后像是没事一般,理了理自己的高髻“那个叫银铃的宫女,心思不浅,竟能在绝境中攀附本宫,试图借本宫之手,除去她的威胁,抑或,是本宫的威胁。”
元绮垂着头,不敢有任何动作,皇后所说的威胁,她心知肚明,但在皇后面前越是自乱阵脚,越容易被人落井下石。
皇后继续说道:“本宫用她,仅此一次,今夜之后,她就是弃子。她企图做珞儿的孺生,以后再慢慢爬到良娣的位置,甚至威胁太子妃的地位。她想的,本宫怎会看不出来。本宫就成全她,让她做珞儿下辈子的孺生。元绮,你觉得呢?”
元绮的身子微颤,原来刚才皇后让元佩“送她一程”是这个意思元绮低声道:“奴婢没有资格评论殿下。”
“你放心。”像是看穿了元绮的想法,皇后半是安慰地说道:“今夜之后,诺舞得到的,将会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