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后的某一天,时婕手机上收到一条消息:
好友吕建业先生因病于今日凌晨3时在鹤堂医院安养病房离世,终年65岁。兹定于明日早8时于市殡仪馆福宁厅举行追悼仪式。谨此讣闻,诚邀您前来送别,共寄哀思。
时婕揣着吕大爷给的备用钥匙,去了他的家。
这家里干干净净,东西都摆放得整齐,垃圾桶里连张废纸也没有。客厅墙上挂着一幅全家照,一对年轻夫妻,怀里各抱着个小孩,大人在笑,孩子在闹,幸福的一家四口。茶几上放着几张银行卡、一摞证件、几把钥匙和一个信封,信封上写着“我儿亲启”。
时婕站在空荡荡的房子中央,看着那堆东西,看了一会儿,擦了擦眼睛,觉得心中憋闷得厉害,不由得叹了口气。
推开卧室门,就见床上一个女人的背影,侧躺着,乌黑的长发瀑布般倾泻在被面上。她安静地躺在那儿,手搭在面前的枕头上,像是抚摸着并不存在的人。
这就是“娟娟”了。
时婕掀开被子,想把她抱下来,试了试,实在太沉,最终连拖带拽,才把她从床上弄下来,而后抱着一双脚,一路拽到客厅。
该怎么处理她?
时婕坐在沙发上看着娟娟发愁,只这一会儿,她已显得有些狼狈了,长发凌乱地披散在地板上,纤细的腰肢从那件妈妈装似的水墨画衬衫底下露出半截,看着像个被扫地出门可怜兮兮的弃妇。
不能随便把它当做普通垃圾随便扔掉,之前就有这种娃娃被人误以为是尸体报了警的新闻。倒是可以出二手,或者卖去情趣娃娃体验馆,但她猜吕大爷肯定不乐意。
时婕想了半天,最后去厨房拿了把剪刀和菜刀,先脱了娃娃的衣服,迭好,收进衣柜,发现手腕上有个金镯子,摘下来,放到茶几上银行卡旁。
而后提起菜刀,划破皮肤,剖开腹部,换成剪刀,沿着创口一路向上,一对饱满的胸部向两边摊开,露出里面的海绵组织。她一边剪,一边将皮肤跟底下的海绵剥离,很快一张完整的“人皮”便滑落在地。
她把娟娟的脑袋从脖子上拧下来,放到皮旁边,又动手拆里头那层海绵,直到只剩一具金属骨架。
做完这些,已是满地狼藉。时婕把头和皮装到袋子里。海绵塞进垃圾袋,下楼丢掉。然后扛着那具金属骨架去了废品回收站。收废品的大叔看见这铝合金骨架,眼睛都直冒光,问了好几遍,这东西真不要了?最后按五块一公斤,卖了一百多点。时婕拿这一百块买了瓶泸州老窖,提上酒去了墓园。
在吕大爷的墓碑前,她将娟娟的头和皮一股脑倒进香灰桶,用打火机点起火。火焰越烧越旺,硅胶皮肤很快蜷缩着化作一滩焦炭。
时婕俯视那一堆已辨不清面目的东西,脑子里突然浮现出吕大爷曾发给她娟娟的照片,记得有张是两“人”一起过生日,各戴一顶生日帽,面前放着块蛋糕。还有张是他俩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时婕看着那些照片时,有那么几个瞬间,真觉得那娃娃像个人似的,然后便想到当初参观绝代佳人工厂时,陈总摸着娃娃的脑袋时说的那句“你感受到了么?她有灵魂。你看那双眼睛。”
想到这儿,时婕不由得嗤了声,假的就是假的,哪儿来的灵魂?不过一堆零件拼凑起个空架子罢了。
隔着熊熊燃烧的火焰,墓碑上吕大爷的遗照在向她微笑。她还是搞不懂,为什么会有人在这种死物上寄予感情。她正望着照片愣神,突然听见火中传来一声叹息般的声音,她心头一惊,再看去,只见一颗塑料眼珠在桶底咕噜噜打转,而逝去老人的爱、欲望和对人间的最后一点留恋已悉数化作灰烬。
时婕拧开泸州老窖的瓶盖,将酒液洒在墓碑前,“吕大爷,您放心吧,娟娟我处理干净了。那么大的个头,皮和骨头分开处理的,骨头我给卖了,你猜猜换了多少钱?一百多,都在酒里了。”
她这话音未落,隔壁扫墓的一家人已投来惊恐的目光。
“妈妈,这个阿姨是杀人了吗?”那小男孩奶声奶气地问。
那妈妈赶紧捂住他的嘴,拉着他往后稍了两步,低声斥道:“别管闲事!”
时婕对这娘俩警惕的眼神视若无睹,兀自继续念叨:“面皮我刚烧过去了,就当送她下去陪您作伴,这会儿收到了么?”
她再抬头时,发现刚旁边那一家子已经一溜烟跑没影儿了。
她觉得怪好笑,就笑了笑,“您给自个儿烧的纸钱,现在拿到手了么?我后来想到个事儿,活着的时候烧不一定有用,那会儿您在底下银行还没开户呢,钱咋入账?保不齐都让孤魂野鬼给抢去了,倒不如烧给爸妈,让他们先帮忙收着。我想起来的时候晚了,没来得及跟您说。不过要是钱没收到也别担心,我会时不时给您烧的。”
65再见,祝你平安喜乐,万事顺遂。
自从回雁留后,时婕常请蔡秀芹到她的新家住,蔡秀芹起初不干,她就软磨硬泡说想吃妈妈做的饭,好让蔡秀芹摆起一副屈尊驾临的架子上门,她也配合做出一副贵客莅临指导寒舍蓬荜生辉的恭敬姿态把人迎进门。
一日清晨,两人刚逛完菜市场出来,拎着好几兜子菜准备回家,听见大街上十分喧闹,一群人围在个小区门口,不知道在看什么。外圈的人踮着脚扒着别人的肩膀往里瞅,还有不少人举着手机在录视频。时婕好奇不已,拉着蔡秀芹去瞧热闹。
只听人群里传来男人的怒骂声,“就你这瘪犊子,还敢搞我媳妇!老子今天把你屎都踹出来!你他娘的狗一样趴我老婆身上打哆嗦的时候,没想到还得t跪她男人脚底下狗一样满地打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