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等他见到赵小宝的时候,情况却与他预测的恰巧相反。赵小宝正在会场里面与乐队进行排练。他看起来与平常演奏时候无异。完全不见半分悲伤,好似赵鑫的离开对他并未造成任何的打击。
谈晋站在门口,并未走进去。等赵小宝弹完一曲,谈晋便默默地离开了会场。赵小宝的助理眼神好,第一眼瞧见了谈晋,趁着赵小宝休息的功夫上前去,悄悄地告诉赵小宝,“谈先生来过了。”
赵小宝抬头望了一眼,台下没有谈晋的踪影。反应过来,他才发现刚刚助理说的是谈先生来,过,了。而不是谈先生来了。他眼神暗了暗,长而翘的睫毛黯然地落下来,如同剧终了时落下的帷幕,遮挡了他眼底的复杂情绪。
演奏会上,嘉宾席上首次缺席了谈晋。从赵小宝出道,首演开始,每一场个人公演必到的谈晋。
结束后,赵小宝心神不宁的坐在后台。缺了谈晋的演奏会,像一曲弹错了音符的钢琴曲,失了完整性。
原定的回国的行程也因此耽搁了班机。赵小宝想起谈晋说过要一起回国过除夕的事情,犹豫了一天,始终没能拨通谈晋的电话。到最后,仍旧是自己一个人低调地回国。赶在新年钟声敲响之前,敲响了五叔的大门。
爷俩儿坐在一起唠嗑,喝酒,谁也没提赵鑫这两个字。
到后半夜,五叔到底年纪大了,熬不住,便先让人扶着他下去休息。留了赵小宝一个人,端着酒瓶子,摇摇晃晃的要出门。都这会儿了,大冬天的,外面天寒地冻的,他连个外套都不穿,硬是要往外跑。
唯一能治得住他的五叔也醉倒了。其他的人也管不住赵小宝,不敢拦。两三个人架着他,给他裹了一件羽绒服。裹得紧实,给拉好了拉链才敢放他出门。放出门了,还不是要跟着。他说去哪儿,他们得开车送过去。不然呢,让他一个醉酒的自己开着车出去找死吗?
把个醉鬼送到了大院。赵小宝下了车,走起路都是s形。
门卫正在换班。他刚跟女儿女婿外孙过完除夕,来接班的。赵小宝他也见过几回,还跟赵鑫说过话,这会儿见了赵小宝也没敢拦。问都没问,就直接把人给放了进去。赵小宝认门认得清,自己摸到赵家的院门前头。
站在门前头,后面跟着的人只见他左摸摸,右掏掏,好像在找什么。后来好像没找着,就开始拍门。
大半夜的,他一边喊,一边拍门。
“赵三金,给我开门!”
“开门!”
“赵三金,开门!”
“……”
身后跟着的人就听着他喊,一个个地也不敢上前。后来喊叫声越来越小,呜咽声越发沉重起来。
他们面面相觑,全都没了主意。
“爸,我把钥匙弄丢了。”
“爸,我想回家。”
“爸……”
到底没能让他这么继续发疯。想法设法地把他弄回了家里,捂了热水袋给他暖四肢,屋里暖气暖着,酒劲儿彻底上来后,他便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过来,红肿的眼睛出卖了赵小宝昨夜的行径。但他表现得若无其事的,该做什么做什么。敷了冰块消肿,然后自己动手给五叔和他自己包了一顿饺子。吃饱喝足了,他自个儿去了一趟看守所。
温恒远这一年多过得看起来一点儿都不好。脸色蜡黄,人整个儿消瘦了一圈。整个人看起来没有几两肉。两个人隔着一层,相对坐着。
温恒远鼓着一双凸出的眼泡,恨不得将赵小宝挫骨扬灰。他这一年过得生不如死。而这一切全是拜赵小宝所赐。
赵小宝害他如此。可当温恒远得知赵鑫意外身亡之后,他竟然慢慢地平静了下来。待赵鑫这个养他数十年的养父尚且如此。这般看来,温恒远反倒觉得自己是幸运的了。无非是三年的牢狱之灾,至少还保留了一条性命,能够东山再起。而赵鑫,确实把自己的性命都搭了进去。
“我本来以为你只是恨我,没想到你连三哥都算计了进去。你那么煞费苦心,竟然不是为了抢走他,而是要毁了他。现在你赢了。是特意回来看我有多么凄惨的吗?来吧,尽情地嘲弄我吧。你这个所谓的赢家,现在还用着赵家的姓氏,你都不会觉得良心不安吗?”温恒远嘲弄地说着。
在他看来,赵鑫就是被赵小宝给害死的。
“你当年害死我生母,不也心安理得吗?为何我就不能心安?”赵小宝清冷答道,“就算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当时依旧会走这条路,不会有任何的犹豫和改变。”唯独赵鑫,我拼尽全力也要保住他的性命。
但也只是保住他的性命。其他的仍旧不会有所改变。
“你害死了三哥,还这么理所当然。你这个猪狗不如的畜生!如果不是因为你,他怎么会死!”
“你怎么有脸说出这种话!”
赵小宝淡淡地望着对面温恒远,不发一言。
等探视时间结束,脸色铁青的温恒远被监管人员带了下去。赵小宝也起身离开。裹了裹系在脖子上的围巾,走出看守所,坐上等在门口的车子直接去机场。
助理接的机,直接将赵小宝送回了公寓。
那天谈晋离开时留下来的钥匙还在桌子上,赵小宝并没有收起来。厨房里再没有忙碌着等待他归来的身影。餐桌上再也没有热气腾腾的饭菜。一个清清冷冷的公寓,差点儿被他当作家,现在又再度成为一个寄居的公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