筒皮上潦草地用胶带贴着张纸,同样歪歪扭扭地写着时光邮差四字。御枝好奇。“爷爷。”她手往后指了下,“您这里是可以写信吗?”“嗯。”老人翻了一页报纸,头也不抬地道,“不能写给现在。”御枝起初没懂,反应了几秒明白过来:“您是说写给未来吗?”“过去也可以。”“啊。”御枝开始感兴趣,“我也想写一封,您这里提供纸笔吗?”老人放下报纸,微微佝偻着背起身走到里屋,过了会儿,出来将东西递给御枝,补充:“如果不是写给自己,尽量不要在信里提你的名字。”还有这样的要求。御枝有种说不出的奇妙感,她点头,在支开的小桌前坐下,铺开信纸,思忖片刻,钢笔流畅地顺出一行字。【亲爱的小贺同学:展信佳。我是你未来的老婆……】御枝写到这里,没忍住用笔盖抵着下巴笑起来,继续往下。医生做久了,字迹也不知不觉变得简草随意起来,但隐约还是可以见到当年读书时娟秀的影子。御枝写字很快,不多久落下句号。将纸折起,装进米白色信封里。老人接过她的信,从衣兜摸出个印章,分外庄重地在信封上盖上邮戳。【时光邮差—2032418】。“行了。”老人将信重新递给她,叮嘱,“你要投进邮筒里。”“好。”御枝想问这封信真的可以送到吗,又觉得自己在异想天开。她双手捏着薄薄的信封投进邮筒,付完书钱,和老人再见,推门离开。外边的雨本来已经停了,御枝走进朝渝湖小区,又哗啦啦下起来。她脱掉外套罩在头顶,一路跑到楼里。可能是白天淋了雨,晚上御枝安顿好昭昭,哄他睡着,一个人躺在卧室床上时,觉得头似乎懵懵地发晕。贺忱到外省出差,还要两天才能回来。御枝找了点感冒药喝下。不多时,意识朦胧飘远,眼前光影凌乱。灿烂刺眼的光从头顶掉落。御枝将手遮住眼前,适应了一会儿,慢慢地睁开眼。耳边传来蝉鸣和鸟啼,清脆又有些失真。滴滴叭叭地车笛不时从周围经过,迷茫中有谁拽了她一把。“小姑娘怎么回事儿啊?”骑着自行车的女人将她拉到人行道上,责备道,“要注意交通规则塞,红灯就不要再往前走了。”飘远的意识像也被女人拽了回来似的,御枝脑子瞬间清醒。眼前渐渐清晰。红灯秒数一格格地跳动,行人与车辆都在有序排队。周围景色过于陌生,御枝有片刻懵圈,视线从街道两侧鳞次栉比的店铺转到女人脸上,在那双眼睛里看见倒印出的一双影子。白色衬衫,黑色百褶裙。短短的卷发。青葱秀气的一张脸。十七岁的御枝。跟前这小姑娘像见鬼了似的突然瞪大眼睛,女人疑惑地用手在她跟前挥挥:“怎么了这是?”叮咚——叮咚——不远处传来钟铃声。街道对面的建筑门石上刻着宛市实验小学。很快就有穿着夏季校服的小朋友三三两两走出来。校门口变得热闹拥挤。有个小女孩原本在和小姐妹聊天,目光往前瞧见谁,连忙用胳膊碰碰小姐妹:“看,他在那儿!”不等小姐妹说话,小女孩已经拉着她欢快地朝某个方向跑了过去,鼓起勇气伸出手,一拍那人肩膀。“我家也住在秀河花园哦。”小女孩红着脸,笑眯眯地问,“要不要一起回家呀,贺忱同学?”某两个字就像被放大无数倍,带着加速度撞入御枝耳中。她在听到的下一秒就抬起头,刚好和街道对面的人四目相对。那人还是个小朋友,看着只有七八岁,个子在同龄人之间已经显得出挑。校服短袖和短裤下露出的手臂和腿杆细瘦白净。五官还没有长开。眉眼稚嫩清秀,瞳仁乌溜溜的,像两颗浸在溪底的玻璃珠。小贺忱显然不认识御枝,对视一瞬就收回目光,看向拦住他的人。“今天数学老师出的题目你全答对了,好厉害啊!”小女孩夸赞,“我以后能和你一起玩吗?”这是个很友好的邀请。贺忱迟疑两秒,摇摇头,也不说话,捏着书包带转身走了。遭到拒绝,小女孩表情失落下来,旁边的小姐妹安慰:“贺忱一直这样啊,他转来这么久,咱班同学都想和他交朋友,但他谁也不搭理的。”“可是我……”小女孩要说什么,被小姐妹拉开:“走啦,我们去买冰糕,天好热。”御枝的眼睛一直盯着那个背着小书包的背影,见到贺忱离开,她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人已经跟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