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紧,你作了什么梦?如果是重复的梦境,也许有它的意义,说来听听。」
「……」太困难了。
「别担心,在我这里,你什么都可以说,不会有第三者知道。」
「柳医师,我是不是……要疯了?」
「说自己疯的通常都疯不了。」医师打趣。
夏萝青怀疑自己,始于难以启齿。
梦境并不复杂,甚至可说毫无变化,和一般人一样,在现实世界里的荒诞不经,在梦境里却进行得理所当然,她入了戏,尝了禁果,苏醒在万分倦怠里。
「本来只是睡觉的梦……」像穿花拨雾,她幽幽回溯起最初的场景。
起初,她感觉自己在走动,在家中唯一的走廊上,必须手扶着墙,因为双足似踩在棉花团里,重心不稳,彷佛下一步就要栽倒。颈子僵硬迟钝,所以并未俯首看向地面,但她感觉得到睡衣的裙摆拂在小腿上。灯光朦胧昏暗,眼皮沉重如石,始终耷拉着睁不开,但她并不畏怯,她知晓再走两步就会摸到卧房门把。果不其然,指尖触到了金属门把,她紧紧握住后顺时钟旋扭,门开了。
她持续迈步,朝印象中睡床的方向趋近,直到膝盖撞到了床垫,无庸置疑抵达了目的地,她转身背对睡床,笔直朝后仰跌进柔软的被褥里。
她纯粹想睡去,睡眠已被剥夺太久,她必须要睡去,即使在梦里,这想望依然强烈,强烈到神识立即陷入一片墨黑里,梦境似断电般戛然而止。
「嗯,听起来没什么不对劲。」医师轻咬着笔盖聆听。
「是啊,刚开始只是这样。」
然而,不知从哪一夜开始,单纯的情节改变了,不再仅止于睡觉的梦,第二阶段的梦接续开启,沉入黑甜乡的她身躯陡然摇晃起来,宛如大地震般的摇晃。困倦令她掀不开眼、发不出声音,可摇晃的劲道无法忽略,她勉为其难撑开一线眼缝,微光中,她看见了男人的脸,熟悉的五官,熟悉的表情。她不禁想,真讨厌!梦中梦吧?她一点儿也不想梦见他。下一秒,意识如雪花纷飞了,离散了。
「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男人的声音由远而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得不到答案,男人重复问着同样的问题。
她不耐烦打扰,张开嘴,无法确定是否发出了声音。「嘘,别吵……」
别吵!她只想这么说;走开!我只想睡觉。
「不该在这里……」男人依稀这么责备。
「就要在这里……」她嚅动着唇,彻底闭上了眼。
「在这里很危险……」
「别说……」别说,她这么说,坚持睡去。
闭上了眼,感觉器官依然接收着讯息。不久,她感到脸庞被轻吻着,温柔地,试探地,在每一个部位。鼻子前端拂动着温热的气流,与自己的呼吸合而为一。接着,一股湿热灵巧地撬开自己的唇齿,进入口中,在其间撩逗,索求,缠绕。无可退避,她被动承受着,就要窒息时,那股湿热却乍然消失。
不,不是消失,是转移了阵地,转移至她的身躯。昏昧中,她被一团热气包围,四面八方袭来的抚触在她亳无防御力的周身展开。那是前所未有的指掌抚触,她通体绵软无力,近乎一面倒的承受,承受每一处敏感点被刻意以各种技巧撩拨刺激,每一回刺激,她的细胞就像花朵般逐渐绽放,渴求更多的摘采;而她的渴求并未落空,就像回应她的意念,肉体上的爱抚转为更强烈的揉挤,将柔软如绸的她推落至波涛万顷的深海里,全身血管急速沸腾膨胀,几道陌生的电流一波又一波窜抵她的小腹,无以名之的饥渴逐渐在那里伺机而动。
在梦里,她感受不到恐惧,只想仰起颈项,大口呼吸,她需要更多的氧气灌救,能纾解体内沸腾。她或许发出了请求,因为一股强烈的力道回应了她,进入了她的体内,填满了她的渴望。起初痛楚与快感并陈,那是陌生而眩惑的感觉,没多久,快感迅速凌驾其它感受,她载浮载沉在漩涡般的引力中。体内那股力道持续冲击着,进退快慢有致,让她几度如滑翔翼般腾飞了起来,那股力道一举带着她攀赴了波峰,停顿,再滑落波谷,燃烧的感官终于得到了平息。
意识空白了多久不得而知,白昼的强光让她勉强苏醒。她掀开眼,环顾四周,果然作了梦,她好端端地躺在自己的卧房,自己的床上,室内景物如同睡前般井然有序,连脚边的棉被都保持摺叠状态,未有一丝凌乱。
她缓缓坐起身,下意识触摸隐隐作痛的胸房和下腹,彷佛那里被狠狠肆虐过。
万分惊愕中,她的脸发烫起来——她竟作起春梦来了。
但似幻若真,除了肢体倦怠,肌肤有种大汗淋漓后的黏腻不适。她检查了冷气机遥控器,面板显示二十六度,或许夜晚外面温度又上升了,室温调降不良。
她迅速淋了浴,果断忘却这场没来由的春梦。
「接着呢?隔多久又再作相同的梦?」医师追问。
「大概三天后。」她细想后答。
同样的场景,同样的程序,因为是第二次,驱除了生疏感,夏萝青和男人更快进入缠绵状态,睁不开眼帘让身体其余感官更加敏锐,被挑起的欲望得到更大的释放,她在梦境里低吟喘息,四肢百骸融化在欢快里无法自拔,彼此紧紧交缠住的躯体难分难解,超现实的狂放野性在清醒后彻底惊骇了她。
同样醒来在自己的睡床上,周边呈现着睡前状态,并无异样,唯一不同的是她的躯体出现莫名的酸疼不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