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桥想起那双警戒的猫眼,不合宜的行止,与夏家整个格格不入,忽然一切都说得通了。虽然通篇情节匪夷所思了一点,却也说不上太惊世骇俗,但夏萝青长年隐踪未被曝光在夏家台面上的这一点倒是合理化了。
很有意思的故事。他看向夏翰青,「她现在在哪工作?」
「你知道夏氏有个基金会,按照惯例未结婚前的女儿若没特殊工作发展,就安插在那里,随便有个头衔也好。」
「她倒是安分?」
「不安分也不行,我家里那个夏太太,总有方法让她就范。」
「你妹可是在兼差?」
「没有吧,怎么这么问?」
他笑而不答,转了话题:「我比较想知道你为何介绍你妹给我认识,你应该很了解我。」
「就因为我了解你,所以让你们认识是最没有后遗症的了。你不会对她有兴趣,她也不会喜欢你;你最近闷得慌,但被那些老家伙列为观察对象,收敛一点比较好;她需要有个相亲对象给家人交代,彼此做个朋友吃个饭不是刚好?」
说得头头是道。殷桥从夏翰青手上接过一杯白葡萄酒,半开玩笑起来:「你这么有把握她不会喜欢我?我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要是有个万一,我无法给任何交代,可就对不起你了。」
「她其实另外有喜欢的人了,只是家里不赞成,就没有下文了。」
「哦?我看,她那个性只管自己喜不喜欢,不会介意家里赞不赞成,没有下文恐怕是喜欢的人没有相同的回应吧?」两人互望了一眼,夏翰青会意地笑了。「你明白就好。」
「你应该早点告诉我,我可以做得更周到一点。」
「那还有什么意思!」
举杯对酌,殷桥从杯缘望过去,夏翰青镜片后的双眼其实和夏萝青有几分神似,他们的眼神看似颇有穿透力,但夏萝青坦率无忌,夏翰青冷眼窥探,他忽然感到好奇,在两兄妹面前,他的形象是否差异悬殊?
他介意个人风评吗?不是太介意,从年少至今,有关他的蜚短流长就没停过;他烦恼吗?现在的确有点烦恼,因为董事会研拟通过的那项内规,凡有道德瑕疵的董事候选人,无论身分为何,一律丧失进入董事会的资格,即使已成为董事,也一律被解职。这将严重影响殷桥这一房未来在集团内的掌控力。刘佳恩若把私事闹上台面,即使事后摆平,董事会对他的不信任加深,他的前景堪虑。
夏翰青对殷桥知之甚详,殷桥一直是朋友圈中的话题人物,在刘佳恩这件事上,他从未询问过对方的看法,或许在夏翰青眼中,殷桥行事品格并没有那么理想,但殷桥始终相信眼前的男人,没有作为兄长的会把妹妹介绍给负面的对象,纵然只是顺水人情。
而今,他身在征信社,当着外人面前谈及这些关系,他忽然对一切都不确定了,他为何从没有思考过夏翰青要的是什么?
思及此,曾胖打断他的思绪,「所以,因为刘佳恩这事件,您选择暂时和夏小姐来往?」
曾胖在网路新闻读过这桩事件的相关报导,篇幅短不是太留意,印象中女方制造了不利男方的事端,男方动用资源敉平了争议,女方现今已淡出舞台,几乎不再现身。
「不,那是不相干的两件事。」殷桥瞄了一下表,立起身,表示谈话结束。「今天就说到这里吧,我还得赶回办公室,如果要签合约,请通知我。」
「殷先生,冒昧再问一句,您愿意继续和夏小姐往来,是夏先生的关系?还是别有想法?」曾胖跟着起身送客。
他低眉沉吟,意味不明地笑了。「说实话,到现在为止,我从来没有因为任何不得已的原因和女人交往,当时我不拒绝那种形式的接触,纯粹是——好玩。」
☆☆☆
但夏萝青从来就不觉得好玩。
再见到殷桥,还是在夏家,谈不上作客,主要是为了夏至善帮了殷桥业绩一个大忙,殷桥特别携礼上门致谢,顺道吃顿晚饭。
当夏萝青乖顺地出现在餐桌旁时,殷桥见了她有几分惊讶。夏太太有意无意将两人座位安排在一起,席间她父亲对殷桥特别殷勤,笑容多了好几倍,不间断地寻找话题热络场面,想来是上回餐厅那顿相亲饭发酵的结果。
夏萝青净顾着吃,没抬头看他一眼,没半点吭声。吃可以忘忧,她照例找了个大碗添了一大碗饭,胃口一样强大,其他姊妹拒绝的东坡肉她肥瘦不挑一连吃下好几块。有趣的是两位姊姊小鸟般地拣食,身架倒比夏萝青大上一号。
「和我说话会影响你的吃兴吗?」殷桥低声耳语。
「不会,我只是不爱说话。」她压低嗓音,说话简短,显然不想让家人注意到他们在交谈。
「你应该敬业一点,对我热络一点。」
她稍停顿,瞟了他一眼,「为什么?」
「你的副业不是相亲吗?我是你的对象,你不该态度热络一点吗?」
他的唇就在她的耳垂旁,出口时的热气缭绕在附近,她无法大动作拉远距离,只好面向他。「结束了。」
「什么意思?」
「我和你的相亲结束了,以后不会有了。」
「你想继续找下个客户吗?何必这么麻烦?我不会把你的财源说出去。」
她愣了一下,深吸了口气,继续夹上一块刚端上桌的拔丝地瓜大快朵颐,决定不再理会身旁的男人。未完全冷却的糖丝黏附在嘴角,殷桥见状笑了,他将备用的凉水移到她面前,夹了一块地瓜过水后放到她碗里,轻声道:「这样比较不黏嘴,我认识的女人约会时从不碰这道甜品,你是第一个。」说完极其自然地伸手替她抹去嘴角的糖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