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顿,老神医似是有所感怀,“若是再给他派发那种任务,只会加速他的死亡。我今日是多嘴了,也许在你心里,这孩子只是一个利用的工具罢了,是死是活,你都无所谓吧。”
这番话说完,室内一阵安静。
沈铎寒没有多加回复,而是盯着萧乙惨白如纸的面庞看了会儿,反问了句:“还有半个月?”
“对。最多半个月。”
“正好,一周后西辽那边有使臣过来,这一周内劳烦阁老尽量替他治疗,到时候……”
“到时候他还有用。行,老朽知道了。”谢琨摇了摇头,收拾好布袋,向沈铎寒道了别,迈出寝殿。
等关门声落下,殿内重新恢复沉寂。
沈铎寒在床前站了会儿,随后走到书室,执笔墨在字条上写下一列字。吹响哨声,唤来信鸽,将字条塞好再放飞。
黑夜中,信鸽扑棱着翅膀飞向远方。沈铎寒站在窗前,凝视着信鸽离开的方向,过了许久,他的酒被寒风完全驱散,才重新回到寝殿内。
走向床榻时,脚下踩到什么东西,他低头一看,是一把匕首,刚刚萧乙用来刺自己的那一把。
拾起来仔细端摩,他才想起,这是早些年他赐给萧乙的,名为“掠影”。
这把掠影勾起了沈铎寒的回忆。
自十六岁时,他便跟着老林将军上战场。有一把长剑相伴多年,杀敌无数,也沾满鲜血,名唤“浮光”。
一眨眼,这么多年过去,浮光也许久未出鞘。
他将匕首放好,走到床边。
萧乙睡得并不踏实,紧紧裹着被褥,眉心紧拧,眼皮时不时上下左右滚动着,不知是不是又梦到些不痛快的事。
脱去锦衣,翻开被褥,沈铎寒躺了进去。少年分明在睡梦之中,却兀自往旁边躲了躲,像是察觉到什么人的靠近。
沈铎寒只要往萧乙那边靠近一点,少年就无意识地躲开一些。
无奈,他直接拉住少年的手腕,将人拉了过来,抱进怀里。
上次这样抱着萧乙睡的时候,少年乖巧得很,这次却左右挣扎了几下。直到沈铎寒嗓音低哑,又暗含无奈地在他耳畔说了一句“别再动了”,这才停下萧乙的无意识反抗。
“睡吧。”
沈铎寒轻轻拍了拍他后背,深吸口气,却闻到少年身上传来的隐隐药香,以及熟悉的新雪熏香味。
他今日竟是又去了夜韵阁。
正这般想着,他忽而听到少年口中细微的声音:“七爷……”
沈铎寒凑近了些,耳朵几乎贴到萧乙唇边,才听到他昏迷中不自知的喃喃自语:“七爷,请恕属下之罪,竟对您产生虚妄痴念……”
第24章
二月初,春寒料峭。黎明的第一束阳光刺破黑暗时,北郡城门外,便早早守着两名骑在高头骏马上的男子。
细细一看,其中一名虽束男子发冠,着男子锦袍,却面若凝脂,螓首蛾眉,俨然是由女子假扮而成。
另一名男子见太阳东升,城门即将开启,便沉沉开口,嗓音粗犷道:“公主殿下,此番你我二人私下前来北浔,若是回头让陛下知道,定会重重责罚属下。”
他知道自己劝阻不了身旁女子,也就只得口头上说两句,听这话里略含委屈的语气,倒是显得与他魁梧的身材有些反差感。
那女子一身段蓝锦袍,狐裘加身,闻言细眉一挑,嗓音清脆爽朗:“黎放,这次本宫向你保证,父皇绝对不会为难你,有什么本宫全都揽着。”
话语间,厚重的城门徐徐朝两侧打开。候在城门口的人依次接受检查,进入这座北浔的皇都。
敏丰公主见状,眉眼略带欣喜,“好了,要入城了,别忘了入城后称我为主子。若是喊错一次,就扣你十文钱俸禄。”一声喝下,马匹朝着城门缓缓踏去。
黎放听得心中纳闷,随即驱马跟了上前,颇为不解道:“属下先前询问主子,为何比派遣朝臣还要提早过来,主子说等到了北郡再告诉属下。眼下就是北郡城了,主子能否为属下一解疑惑呢?”
人群不断朝前流动着,敏丰公主待两人都进入城门后,才说道:“前阵子我无意间听到父皇向母后提及,此次来访北浔包含一件事,就是我的婚事。而且我隐约间听到一个名字,肃亲王。”
“肃亲王?”黎放惊道,“可是那位早年间征战沙场,驻守北浔西北边关的……”
“不错,正是他。”敏丰公主露出一丝耐人寻味的笑意,“婚姻大事,岂可连我这个当事人都不知情,所以提前过来,我就是为了一睹这位肃亲王是何模样。若我不中意,也好拦下这门联姻之约,若我中意,就顺带认识一下他,培养一下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