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景大人到了。”顾怀恩向萧明鼎禀报道。萧明鼎闻言,迅速从床榻上披衣起身:“快请!”镇西王胶东王因刺杀案件被靖宁帝软禁,东大营一案中皇昭司受到牵连,出谋划策肃清东大营,揪出藩镇节度使在京暗桩,稳定朝廷内外局势的景明月一跃成为天子宠臣,又因女子之身较为方便,靖宁帝准许景明月自由出入前朝后宫,每日都命其携带宫中赏赐前往桂王吴王府邸。这是一种隐秘的信号,景明月代表的是天子恩宠,说明靖宁帝心中的天平已悄然向桂王和吴王的方向倾斜。景明月踏进萧明鼎待客的书房时,萧守义也在。萧明鼎伤势未愈行动仍有不便,但是气色已明显比先前好了许多。赵冰河上前替萧明鼎把脉:“王爷已无大碍,依照我的药方按时抓药上药,再过个十几二十天就能差不多好全。”“承蒙赵姑娘医治之恩,小王感激不尽。倘若没有姑娘出手相助,小王这个伤大概多久才能好?”“至少还要再养一两个月吧。你这可伤得不轻。”赵冰河道。景明月接过顾贞递上的茶盏轻啜一口:“王爷最多还有两个月周旋的时间,想好这两个月该做什么了吗?”两个月能做什么?有阳光透过窗棂,折出道道光影,萧明鼎被耀眼的阳光刺得眯起了眼睛。年节已过,本来诸王都应返回藩地。但镇西胶东二王因刺杀案被软禁在京接受调查,他因伤未愈和吴王得以暂留京城。相比圈禁在府内的镇西胶东王,他和吴王作为自由之身有极大便利。伤愈之后便没有盘桓在京的理由,必须折返藩地。如何凭借在京这段时间抢占先机?形势目前是有利于他们的。和景明月所料无差,吴王在尚书府遇刺是胶东王意欲栽赃嫁祸镇西王的手笔,刑部大理寺的步步紧逼让镇西王恼羞成怒,遂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会调动在京所有的势力刺杀吴王来嫁祸胶东王。靖宁帝也不是傻子,先前隐而不发不过是对皇家夺储手段的司空见惯,都是自己的骨肉,只要不闹出事情,靖宁帝再不舒服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现在几个儿子于除夕之夜公然在他眼皮子底下上演手足相残兄弟阋墙之事,差点闹出人命,还将手伸到了自己派给吴王的护卫,靖宁帝便不可能坐视不理了。敲打软禁只是一个开始,怀疑忌惮的种子一旦种下,只要用力得当,就能颠覆整个乾坤。六部九卿,外加内阁……萧明鼎在心中一一过滤满朝文武的名单。“内阁都是一群心怀鬼胎的老狐狸,背后还有世家势力盘根错节,暂时动不得;兵部为景大人所掌,都察院暂时中立,刑部大理寺本是胶东王的人,父皇已心生芥蒂,人手更换得也差不多了。剩下工部偷工、户部贪墨皆积弊已久,不过现下缺少一个撬动他们的契机,至于礼部和吏部……”萧明鼎抬手轻轻扯下顾贞今早新插上的梅花花瓣,双指细细揉搓,感受花瓣的纹路,任凭枝头蕊碾作掌下尘:“春闱是不是要开始了?”春闱科举,一个能够将礼部和吏部同时扳倒的好机会。大坤在开泰年间,科举舞弊便逐年猖獗,只是内外交困,实在腾不出手来整治小小的科举舞弊了。“王爷英明,是一个一箭双雕的好机会。”萧守义对萧明鼎和景明月的谋划并不清楚,却也听明白了二人决定从春闱下手。“王妃和赵姑娘烦请先出去一下,本王和景大人要商议要事。”赵冰河起身施礼向外走去,顾贞替萧明鼎换了新的手炉也准备离开时,却被景明月一把拉住。“坐下。”景明月淡淡地扫了顾贞一眼,将顾贞摁回座位之上。顾贞满脸写着错愕,不知景明月是何意,萧明鼎和萧守义对此也倍感不解。“她是你的正妻,还姓顾,你要是连她都信不过,你还想图谋什么大业?”景明月望向萧明鼎的目光冷淡了几分。“本王并非不信任王妃,只是王妃不过一闺阁女子,我不想让她卷得太深,这对王妃百害无利。”萧明鼎说着又咳嗽了起来。景明月冷哼一声,直接从萧明鼎方才摘下花瓣的梅枝上,拗断一条分枝:“你让她孤身上衡阳求救的时候怎么不这么想?既选了这条路,桂王府阖府上下,桂军里里外外,就已经都是这局中人。不求王妃能推波助澜,但求她知道你的谋算,能在风雨欲来之际有力自保,而不至于惶然无措!”顾贞被景明月摁回座位上后,双手交叠局促不安。她想知道萧明鼎究竟在谋划一些什么,但又害怕即使知道,她不仅不能成为他的助力,反而可能成为他的掣肘,给王爷带来麻烦。风雨欲来……萧明鼎听到这四个字的时候伤口又开始作痛。如果连景明月都没有十全的把握,要让顾贞一个后宅女眷也跟着他们时刻警惕的话,这形势算不上太好。萧明鼎看着面前的景明月和顾贞,二人形成一个整体,却又极为割裂。顾贞的剪水双瞳楚楚可怜中带着一如既往的谨小慎微与唯唯诺诺,有期盼渴求也有害怕躲闪,而景明月的眉眼坚毅凛然,如刀剑出鞘,随时准备上阵杀人。如果顾贞能有景明月的智谋计算……这个想法刚一冒出,萧明鼎便在心中自嘲荒唐。当年顾贞也是动了上衡阳山求学的心思,是被顾家家主硬生生拦住,才嫁给他成为王妃。倘若顾贞真的成了景明月那样的人,樊笼困不住鲲鹏,她不会甘心只做依附她的藤萝,而国朝是不允许女官嫁与皇室的,若要与皇室婚嫁,大坤女官必须放弃一切官职权力。玉佩纹饰也可以极尽豪奢华而不实,杀人的刀却不能只是镶金嵌玉而从未开锋。:()衡阳雁:女相如何爱权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