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塔莉匆匆提着箱子离开他,离开他的呼吸声和脉搏声。她的目光几乎无处可去,只得频繁地投向身侧的隔间。再见。她试图在嘈杂中辨认他,他离开的脚步声或者交谈声,她能辨认出的只有心烦意乱的嘈杂。哦,简·格林格拉斯正百无聊赖地坐在隔间里,娜塔莉一下子拉开隔间门,自动把余光所扫视到人影屏蔽成灰色。
“今天的天气真难得。”简对着她俏皮地眨了眨圆眼睛。
娜塔莉一面咕哝着赞同的意思,一面安置好那个费神的行李箱。伊丽莎白应该会等到级长会议后才能找过来,顺便一提——伊丽莎白成为了女生学生会主席。汽笛传来警示,火车启动了。一栋栋房屋被抛在车窗后,她们漫不经心地聊起刚从站台上听来的八卦。
娜塔莉咬下一截从小推车女巫那里买到的甘草魔棒,想起自己在月台上看到的拉文克劳:“简,你还记得戴维斯吗?”
“拉文克劳的那个?他和我们是同一年级的。”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娜塔莉的声音很轻,大片旷野掠过车窗,“他是米莉森的男朋友。”
“曾经是,”简注意到娜塔莉上挑的眉,“好吧,你还不了解米莉森吗?”
娜塔莉没有配合简的故作深沉:“我不。我明明记得他们俩在我四年级的时候就在一起了。到底怎么了?”
“我明白。但事实就是,谈恋爱糟糕透了。(retionshipsucks)而且米莉森是一个喜欢改变的人。”
“这我倒不知道。”(“ididnotknowthat”)娜塔莉的语气里有一点点讽意。
简的巧克力蛙从五边形盒子里一跃而起,她胡乱丢下一句“也许她只是没等到好时机”,顺便试图拦住它的去路,却没能成功。隔间门被拉开,一只手捉住了趴在玻璃上的巧克力蛙。
伊丽莎白把不再挣扎的零食递给简。娜塔莉向刚进来的她露出一个久违的微笑:“简和我都很想你。”。
伊丽莎白礼貌地回应,坐在简旁边打量着娜塔莉·沃佳诺娃:也许是由于她把金发烫卷了些,这个面目天真的女孩流露出一点风流的特质。一件剪裁合身的奶油色纱裙紧紧裹住她的身体,紫灰色的铁线莲绣样顺着曲线蜿蜒,那副像女童似的胸脯正因为简的俏皮话而剧烈起伏。
你总是很难心服口服地认定,娜塔莉·沃佳诺娃是个十足十的美人。她不是瓦尔瓦拉或者玛利亚,不曾被丰饶的香料、裘皮和隐秘的冬宫所豢养。她不是那种让土地和人民骄傲的艳丽的斯拉夫花朵。她是莫斯科的夏风和牧首湖交合的产物,纤弱、飘渺、瘦长。如果你让一个普通男人去看学生的合照,让他挑选出最漂亮的那个,他多半会忽视娜塔莉而去选择莉莉·伊万斯,或者伊丽莎白。但如果他是一个疯子、一个诗人、一个印象派画家、一个恋童癖或者一个爱读书的女孩,他(她)会被娜塔莉锁住游移的目光——她线条流畅的下颌骨,圆润小巧的、鹅卵石一样的下巴,花瓣状的唇和朦胧的眼。
娜塔莉听着耳边简和伊丽莎白的争辩,靠着窗边眺望。旷野已经逐渐转变成树林、河流与低矮的山丘。阳光抚摸着她宽宽的山根、和透明的蓝眼睛,以为自己触摸到了一个婴孩的脸庞。
“如果你情愿的话,简,我可以娶你。”
斯莱特林的餐桌因为小巴蒂·克劳奇的一句话炸开了锅。那是开学后的第一个早上,天花板上阴云密布。礼堂里挤满了胆怯兴奋的新生,和三两扎堆的高年级生。
简的反应却和震惊丝毫都不沾边:“谢了,巴蒂。但我决定和我爸抗争到底。”娜塔莉眯起双眼,试图在克劳奇的脸上找出被她忽略的蛛丝马迹。伊丽莎白的目光则在简和克劳奇之间反复徘徊,一脸难以置信。
格林格拉斯小姐冲她们两人挥挥牛角包:“你们俩怎么了?”娜塔莉和伊丽莎白正试图组织语言,又被她打断了:“这有什么可吃惊的?”
早饭结束后,娜塔莉跟着伊丽莎白和简缓缓融入上课的人潮中。伊丽莎白落后了几步,和娜塔莉并肩而行:“她到底…”
娜塔莉摇摇头:“别问。也许只是时机未到。这还是你教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