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齐思钧向他们坦白活体实验存在的那天起,郭文韬就在想一个问题,——如果在当时竹叶青所面临的艰苦困境中,仍要去挑明内部的重大错误,自己会不会也偏向于选择以更少的牺牲换取更大的胜利,忍气吞声任由蛇尾烂掉。但很显然,一队并没有一直忍气吞声。如果自己和蒲熠星的推理都正确的话,赤链蛇的意义就是抢在红骷髅再次发展起来之前,动手肃清内部混乱。郭文韬猜测,或许前辈们是懊悔当初选择了沉默,但是他们没有办法扭转既定的事实。现在有了一个弥补的机会,他们不仅要报仇,也不能让后辈们重蹈覆辙。他们最终还是选择了追回这一笔欠下的债,替自己死得不明不白的战友,替无数含冤而死的无辜者,也是替所有相信光明与正义存在的人。如果能重新拥有一次机会,那么,蛇尾不该在一开始就烂掉。02在这半个月中发生了很多事情,但大多数时候,所有人都还是站在自己的岗位上,应了蝶那句留下的话,——按兵不动。不过他们绝不会就此停手。1106宿舍被封了,周峻纬也搬到了唐九洲的个人宿舍与他同住。在那之前,唐九洲拷贝了潘宥诚电脑里的所有信息,利用实验室以外的时间没日没夜地查看。很多时候周峻纬半夜梦醒,还能看到他蜷缩在电脑屏幕前,裹着一层薄薄的被子,打着哈欠沁出泪花,手指不时按动着键盘。以前齐思钧和蒲熠星总说,但周峻纬还不曾察觉,——唐九洲一米八几的大个子,好像真的能把自己缩成很小很小。小到……似乎能塞进他房间角落里的那个保险柜。周峻纬对那个装有红骨资料、如今也装有潘宥诚电脑资料的保险柜有一种说不出的厌恶。那个半人高的保险柜是厚重的纯黑色,静静地潜伏在房间的角落,仿佛一只时时刻刻盯着他们的恶鬼。有时候他觉得,或许就是这个保险柜囚禁了一只本该属于蓝天的鸟儿,扼杀了他的一切,让他陷入由至亲创造的漩涡。二队中,包括不知内情的石凯,没有谁再提过那天的爆炸和邵明明在通讯中没有来得及说完的话。唐九洲没问过,或许是忘了,或许就是单纯地不愿意再问了。某天吃饭,隔壁桌小孩们因为向食堂阿姨撒娇多讨了个鸡腿而兴高采烈。蒲熠星喝着汤,因为没忍住用筷子敲碗,还被郭文韬握着手腕说了几句。他以前总说周峻纬和齐思钧老把唐九洲这孩子想得太过于脆弱,仿佛什么心智不成全的大龄儿童。齐思钧不认,说周峻纬看人多准啊,他说九洲受不了的东西,我们可不敢乱讲。但事实上,最了解唐九洲的似乎还是蒲熠星。他知道不是每一朵温室的花儿走入荒漠都会枯萎,有些人的脊梁骨天生是直的,就算敲碎成一寸一寸,那也是直的。齐思钧最近没干什么活儿,主要还是偶尔跟实验室出去捡尸体。但是他吃得多,大有能赶上蒲熠星的趋势。蒲熠星就很不爽周峻纬的措辞,什么叫“大有能赶上”,这是什么“赤链蛇江湖能吃势力榜”吗?周峻纬说是,如果真有这个榜,你就是蝉联第一,永远第一,你就是东方不败,独孤求败。在蒲熠星有点委屈地扭过头想和正在温柔地给他碗里放青菜的郭文韬说什么时,齐思钧果断道,你就别为难文韬了,你最近有没有变胖这种属于送命题。我们文韬是行动组的扛把子,不在你这种吃货帮帮主的身上浪费生命。蒲熠星就很生气,把郭文韬夹的青菜全部埋到了白饭最底下,并且还主动无视了周峻纬那句“你现在这么娇憨,也跟爱丽丝当初没什么两样了”。爱丽丝是孤儿院的孩子,甚至还不挑食呢。03齐思钧最近吃得多也是给愁的。他总觉得,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九洲爸爸的事情,他最后还是会知道的。在这些哥哥里,唐九洲似乎最信任的是他。当初刚接触红骨时凌晨的电话打给他,半夜喝酒喝到不省人事也找他。温柔没有重量,但是信任有。齐思钧给唐九洲盖上了一层被子,但唐九洲给他加了个杠铃。在齐思钧还没有来得及让自己适应过来的时候,却发现唐九洲已经走到了和他并肩的位置,甚至自己的前面。半个月前唐九洲肩膀中枪,齐思钧问周峻纬怎么搞的?周峻纬愣愣地说,他替我挡了一枪。当时齐思钧只觉得惊讶,心想小孩比自己想象中勇敢,但是后面就越来越不对劲了。出现场时下意识把自己挡在身后,对于指挥实验室运作的泰然自若,虽然依旧活泼开朗但眉宇间越发锋利和凝重……齐思钧在想,没有经历过逆境的单纯,或许不只有退缩这一种可能。正因为唐九洲什么都不明白,所以他能轻而易举地消化黑暗,然后用力撕出一道口子,让光照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