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病毒。从顾舟知道病毒全面爆发到今天,已经足足五个月了,人类没有坚守住钢筋铁板筑成的堡垒,城市全部沦为了活死人的领地,也成为了埋葬人类的最终墓地。此番,可能是一场有去无回的征程,但为了人类的延续,我将一往无前。顾舟的脖子上挂着几根细细的合金链子,在斜斜照进的阳光中时不时闪现出金属的光泽。他看了看天色,12月的天气依然让人感受不到丝毫的寒冷,只是在临近黄昏时才开始有了一丝凉意,但顾舟却觉得更热了,整个机舱仿佛成了一个巨大的蒸笼,想要把无知的人类闷死在这狭□□仄的空间里。可是,我的身上还肩负着不容退却的使命。顾舟咬咬牙,将脖子上的金属链子取了下来,只见三根链子上挂着一支金属恒温管,每一支的直径大概只有两根手指那么粗,因此挂在胸前也不算碍事。仔细看的话,还可以发现其中一根链子上还挂着一枚小小的芯片壳,里面应该是一枚通用型芯片。顾舟弯腰从座位下方拉出一个银色的金属箱,金属箱通体银白色,约莫只有普通手提电脑那般大小,但厚度却要厚上许多。这是一个恒温稳定箱,一般用来储存生化溶液,采用特殊金属制作,防爆防震。打开箱子,留下一根没有芯片的链子,顾舟将剩下的两根链子取下,然后把上面的金属恒温管和芯片放到了箱子内的凹槽里。箱子与金属管似乎是配套的,刚好能够严丝合缝地嵌入。放好后,顾舟解除了金属箱的指纹锁,仅仅保留两个外部锁扣,然后又将箱子放在了地上。顿了两秒钟,似乎是觉得不太放心,顾舟又打开前方的玻璃隔板,将箱子放在了前驾驶舱的座椅上,任谁都能一眼看见。如果还能有人的话。做完这些,顾舟似乎有些眷恋地看了看天边西垂的金乌,然后利落地按下了后驾驶舱内一个红色的按钮。屏幕上出现了一个二十四小时的倒计时,顾舟颇为满意地摸了摸下巴,在心里忍不住为这个设计点赞。正待将手中的金属管拿起来,顾舟突然觉得眼前一黑,喉口涌起一阵阵腥甜,手中的金属管险些脱落。来不及多想,等到视力才一恢复,顾舟就按住金属管的两头,一用力,就见金属管沿着柱身弹开,吐出一小片氤氲的白雾,里面赫然是一只小型的半自动注射器。注射剂只有一根手指那么大,里面装满了诡异的淡黄色半透明液体,毫不犹豫地,顾舟一下将注射器扎到自己的脖子上,然后将空了的注射器扔到一旁,静静地发起呆来。体温不但没有任何下降的趋势,反而还叫嚣着上升了起来,顾舟瘫坐在座椅上,浑身上下只剩下了一件背心和短裤,但汗液就仿佛是无穷无尽般从身上每一寸肌肤渗透出来,在皮质的座椅上积成了一摊小小的水洼。好痛。似乎没有一个地方是不痛的,骨头上仿佛有千万只小虫在爬动啃噬,肌肉里仿佛被注满了酸水,肿胀而又酸痛,脑袋里则由原本的铁钉变成了大锤,每一次呼吸都带动大锤砰地砸向脑仁。顾舟的眼睛完全被汗湿的头发糊住,五官因为疼痛而扭曲起来,但如果仔细去看,依然能够看出这张颇有些秀气的脸上呈现出的坚韧和凌厉,那是军人独有的气质。胃里一阵倒腾之后,顾舟再也忍不住,猛地喷出一口血来,血液红黑参半,仿佛是两军人马正在一个凡人的体内进行一场你死我活的残酷战争。血液滴落在玻璃窗上,窗外,天空开始出现晚霞,没有了黑烟灰尘,橙色的天幕一层层晕染开来,仿佛一张失落人间的画卷。顾舟就这样陷入了意识的深渊。那是一个有些破旧的家属院,统一的两层小楼整整齐齐地排列着,每家每户都是一模一样白墙平顶的楼房,门前是一方小院,外面围着不到半人高的围墙。年幼的顾舟就在这样的地方出生、长大,记忆中刷着白灰的房间里放着许多玩具枪和坦克,都是一般男孩子喜欢的玩具。小小的顾舟穿着浅蓝的校服,经常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发呆,爸爸告诉他说,等到院子外的白玉兰开花,他和妈妈就会回来,可是那棵白玉兰一年只开一次花。屋里系着围裙的阿姨急急忙忙地叫顾舟进去吃饭,不然十月的天气,饭菜很快就凉了。顾舟用双手捏了捏自己的脸颊,然后扮着鬼脸跑了进去。“阿姨阿姨,玉兰是不是要开花了?”宋阿姨盛好饭,第八百次回答道:“快了快了,很快就开花了!”顾舟爬上条凳,似乎很喜欢这种需要人为保持平衡才能坐稳的老式家具,两只小腿一个劲地晃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