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舟还没说话,柏钺似乎觉得这两人凑在一起说个话脸都要贴在一块儿了实在有些碍眼,于是快步走过来不由分说地拉起小叶医生,塞到一旁三心二意煮罐头的落长河手里:“去找你大河哥玩去,你舟哥还在忏悔,没空和你瞎聊。”顾舟:……我不是,我没有,我只是在记忆的旋涡里不想出来。小叶医生似乎是觉得这句话的信息量颇大,于是重新找了个远点的地方蹲下,谨慎地说道:“哥,我觉得舟哥更像是在思考如何才能把你毁尸灭迹。”顾舟赞同地点头。好样的小叶,舟哥没看错你。尘封在角落里的记忆重新焕发出鲜活的色彩来,数不清的画面潮水一般地涌入脑海,将他带回那段他刻意忘却的时光。小院外,玉兰花树下。鼻涕糊了一脸的柏钺接过那个小老虎糖画,舔了一口,似乎是觉得太甜了,迟迟没有咬下去,然后他看了看咯嘣咯嘣啃着小兔子糖画的顾舟,说道:“你叫顾寒舟?这个名字不好。”顾舟正吃得起劲儿,吃糖的幸福感和玉兰开花的喜悦让他满脸都是笑容:“为什么不好?我觉得很好听啊。”柏钺骄傲地抬起脑袋,摇头晃脑地说道:“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当然不好!”顾舟的小兔子吃到一半,听到他半生不熟地背了一句诗,还真的有自己的名字,于是颇有兴趣地问道:“这是唐诗吗?它的名字叫什么呀?”柏钺一下子卡壳了。他本就是半路听来的,学又没学过,能背出来已经很不容易了,哪里知道这么多。于是,他绞尽脑汁想了想:“反正不好就是了,你看看,那个人一个人跑到江上去,冷得不行,钓鱼没钓到,只钓到一堆雪,肯定是不好的。”小顾舟平生所学也就一句“床前明月光,疑似地上霜”,于是圆乎乎、白胖胖的脸蛋皱成一团,有些委屈地问道:“那怎么办?”柏钺挠了挠脑袋,随口说道:“让你爸妈重新取一个呗。”顾舟又咬了一小口糖,有些低落地说道:“他们不在家。”说完,他看了看头顶的玉兰花树,语气又欢快了起来:“不过他们很快就回来了!”两个孩子初次相遇,只进行了短暂的毫无营养的交流,但从那以后,这一片院子里上蹿下跳、捉猫撵狗、偷桃摘李的事情就没断过。五六岁的孩子和七八岁的男孩子虽然都调皮,但要说没差别也是不可能的,仗着年龄更大,柏钺每次听见顾舟追在后面喊哥哥都觉得心情舒畅,就好像是自己终于长成了一个小小的男子汉,可以去保护弟弟妹妹了。虽然只有弟弟,没有妹妹。但除了上房揭瓦、下河摸鱼这些一起犯下的事情外,顾舟也没少被欺负。两个孩子一个猛长身高,身上没多少肉,一个身高不怎么见长,脸上却一直胖嘟嘟的。小孩子脸上的肉捏起来软糯糯,因此顾舟平时有事没事总喜欢捏自己的脸。柏钺无数次跃跃欲试,都被顾舟啪地把手拍了下去,最后只能找机会偷偷捏。久而久之,顾舟也就随他去了。……生火炉旁,顾舟不由自主地捏上了自己的脸,然后猛一回神,就看见柏钺一脸失望地看着自己。“船儿,你脸上已经没肉了好吗?”顾舟:……我这是手欠!罐头在铁丝网上咕噜噜地冒泡,但明显周围的几双眼睛都被更有吸引力的事物黏住,只分了少得可怜的一点注意力到那香喷喷的罐头上顾舟忿忿地戴上手套,拿起一个罐头,用筷子搅了搅,然后说道:“小叶,你们队长七岁了流鼻涕还擦在衣袖上,满草地的抓虫来烤,八岁还尿过一次床,考试经常不及格,晚上熬夜看动画片,白天睡过头直接旷课……”柏钺张大了嘴,惊恐地说道:“船儿……咱们总共就玩儿了一年多一点你就搬走了,哪儿来这么多猛料?”顾舟勾起一个愉快的笑容:“以上,除了第一和第二点,其他都是我瞎编的。”众人恍然大悟。这是赤裸裸的报复。认亲过程十分短暂,天还没亮,一众人等收拾好东西,检查完武器,浩浩荡荡地向邻省进发了。浓郁的黑色一点点被晨光稀释,天幕变成了一张泼洒的墨画,正逐渐被晨光覆盖,露出东方的鱼肚白来。雪小了许多,落在窗上直接化成了水珠蜿蜒而下。晨光从前车窗斜斜地照射进来,仿佛一幅温暖的油画。雪快要停了,温度还要继续下降。顾舟微微侧脸,看了看专心开车的柏钺,然后又扭头看向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