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谢谢你了,我等下就把扁担送回来。”
林尽致一走开,李君就进屋洗尿布去。
大姐二姐去了外婆家,当然即使她们在家,尿布子也归他洗,谁让他不是这家亲生的呢。
李君能听懂话了,就知道这个事。难过说不上,只是弟弟出生后,他就吃不饱了,挨饿是真的难受。不想饿死,他只能干完活就漫山遍野跑,刨点什麽吃的,糊弄一下肚子。
李君端了木盆去了河边,把尿布一头全扎起来,挑出一块不带屎的,胡乱搓揉了一下,然后抓紧这块,把其它的甩出去,全浸在水里,让流动的河水把它们沖洗干净,再拎上来稍微拧一拧。这样,十几条尿布加上木盆也不会太重不好端,带回去,把尿布全搭在晾衣绳上,这活就算做好了。
这活干完,他还得去把放出去的鸭子赶回来,免得大中午晒坏了。
放鸭原本要守着,他閑不住,就许了两块宝让六毛帮忙看。
掼宝是这里男孩子很流行的一款游戏。用本子或书纸叠在一起折成四方的宝,一个整背面,一个是插塞出来的四个三角形正面。轮流用自己的宝去掼对方的,用力掼下去,能带动对方的宝翻面就算赢,可以收走对方的。
李君在村里孩子里年龄不算大,但掼宝很有一套,靠着从村里摸来的旧报纸折两个,赢下来一大堆,全藏在床底。
当然了,弹珠他也很厉害,赢了一罐头瓶子,不过前些天连着罐子被他爸收去,换了二两米酒。现在,他连个出战的珠子都没有了。到小卖部那买一颗要三分钱,而他一分都没有。
他把鸭子赶回来,关到竹条围出来的鸡鸭栏里,给水盆里添了水,又丢了几把他清早割回来的猪草随它们吃去。再回屋,他就看到扁担好好地放在他拿之前那个地方。
他想再去林家看看有没有糖吃,可是走不开了,屋里他妈听到动静在喊他烧火煮饭。
竈在屋后,他进屋,然后直接拐去后门。
抱着爱孙的李奶奶就翻着白眼骂:“姆妈(奶奶)坐在这里,也不晓得倒杯茶,冒得一点子良心,带不熟的白眼狼咧。”
生了两个孙女几年没看见儿媳开怀,是她做主,让他们到河垮村带(收养)了这个崽(男孩)。养了几年,儿媳居然又怀上了,在山里搭个茅草屋,躲到生完才敢回,屋里值钱点子的猪和牛都被搞计划生育的扒了去,但至少亲孙子保住了。隔壁村的就躲在公婆屋里,七八个月的肚子硬被捉去引了,这一对比,就让李家人十分庆幸。
猪牛没了,以后再想办法养,难就难在已经一穷二白,老三就养起费劲了,她给河垮村那边带了信让他们领回去,那边就是不来人。
李奶奶和李国安一肚子气,怕别人说閑话,不好硬塞回去,就只能朝李君撒。
马秀想劝一句,但生来性子懦弱,即便现在生了个儿子,也硬气不起来。她只能在心里庆幸,君伢子向来不怕打骂。
李君烧火煮的饭菜,轮到吃饭了,老太太就只分了两饭勺给他,还是红薯多米饭少,菜就是一筷子老豆角。
李君眼巴巴地看着锅,老太太一筷子敲到他抓碗的手上,破口大骂:“也不看看屋里这个穷样範,只晓得吃吃吃,滚到外面去,看哒你就烦。”
再想要,挨打也是要不到的。李君认命地端起碗,离开正屋,出来坐在堂屋门槛上,三两口就扒完了碗里的饭,仔仔细细地舔干净了,再回屋添点水,晃蕩两下,倒进嘴里。
他把碗一收,懒得听他们或明或暗的骂,飞快蹿了出去。
李国安干一上午活,又累又饿,没顾得上骂他,一边喝酒一边吃菜。
李奶奶三儿一女,带着老头赖在最穷的小儿子家,明面上是补贴他们,实际就是图这个儿媳软面包子,好拿捏。一住过来,她就掌着家,儿媳坐月子,荷包蛋却在儿子和她碗里,老头和坐月子的儿媳,就各自分了点清汤寡水沾个味的蛋汤。
李君的肚子离饱还差几碗饭的距离,从学堂后面的小路穿过去,在菜地里摸两条黄瓜吃了,但这是没有油水的东西,肚子不受糊弄啊!
他想去找林亘,可这个点,家家都是做午饭吃午饭的时候,他这点规矩还是懂的。现在谁家也说不上多宽裕,除了特别不要脸的人家,才会在别人吃饭的时候去串门。
他一个借力,翻身上了小礼堂。这儿说是小礼堂,其实还没家里堂屋大,原是wg期间开会宣传上面指示用的。后来wg没了,镇上拨款给这李家小学修了个水泥乒乓球台。
乒乓球拍和球都在校长办公室锁着,李君从礼堂角落里摸出那块他找来的扁平石板,捡了个硬邦邦的土坷垃当球,往墙上用粉笔画的那个圈里打。
无聊时他就来练,土坷垃例无虚发,次次都能打在圈里。
一运动就要消耗,玩了一小会,他又想吃东西了,看看日头,林亘应该吃过饭了吧。
李君从学堂操场这边过去,经过两块菜地就到了林亘家门口。
林尽致弯腰在捡坪里的石头,没有农具,只能用塑料桶当畚箕用。
李君存了讨好的心思,赶紧过去帮忙捡。
刚才女儿要帮忙,林尽致没同意,这会也不会欺负别人家孩子,就哄他:“太晒了,孩子,你进去陪妹妹玩,叔自己来就行,一会就干完了。”
李君只当没听见,他要是怕晒,就不会晒成全村第一黑了。
他手脚比林尽致还快,飞快地捡满半桶,塑料桶虽然轻便,却没那麽结实。他想拎了去倒掉,林尽致抢先一步,说:“我来,这个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