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君随口说道:“我哪时候问你要过了,我都不急,你急麽子。接着说房子的事,我要买就不买一间,我要买连着的,你帮我估计下,哪几户连着的最好拿下,价格当然是越便宜越好。”
刘孟阳把这一溜房子重新扫了一遍,指着那栋外观最新的红砖房说:“那鬼屋子要是没在中间就好买了,现在你只好买左边那一溜或者右边那一溜,还有,总要和他家隔开点,你自己看看选哪边。”
“鬼屋子?闹麽子鬼,我不怕这个。”
刘孟阳倒吸一口气,反问他:“这麽大的事,你都不知道?死了三四个人咧,不晓得背麽子时,你看那房子咯,当时候建的时候,位置选得最好,盖得最费钱。不过当时就有人讲那人脑壳不好用,不到街上建,跑到这山边上来。建这里就算了,你看,屋背后还有几棵柏树,就是邪门咯。”
本地方言里柏树的柏和悲剧的悲一个发音,寻常人家避讳这个,不会在屋前屋后栽柏树。
李君还真没听说过这个,随口问了句:“兇杀还是什麽?”
如果是兇杀,那肯定要请人做个法才行。
“呃……那林家,先是个老母子(老太太)吊死,再是屋里堂客们(女人)偷人,被男人碰上砍死,他再自杀哒。三辈人,就剩了个细伢子(小孩),后来看都没哪个看见她了。其实咧,要不是这个鬼屋子,这一向的房子也没得那麽好买。”
毕竟离镇上只有这麽点距离。
李君一听老母子,就松了口气,那不可能是自己认识的那个林家,他为自己刚才的胡思乱想自嘲一笑。
“你帮着问问,这鬼屋子怎麽个卖法?还有这些都帮着问一句,你别说我都要买,只说我要在街上摆散摊子,做点豆腐生意,在这附近选一处买来做豆腐用。”
懂了,这就不会让他们联合起来擡价,而是为了竞争互相压价。
至于村民们为什麽愿意卖屋呢?
现在镇上盖新房子的多,又限定了都要四层,自家哪里用得着这麽多间房。盖新房的,多少都背了些债,就把门面留着自家做生意,二楼自家住,楼上三层四层租出去。
出租的多,租房的少,价格压得好便宜,几十块钱就可以租到街上的大套间。
卖了屋,有钱的到街上去盖,没钱的就去租。住到这,挨着个鬼屋,多少有些不自在,再是亲友都往街上去住,自家还在这农村角落住,没面子。
刘孟阳嗯了声,说:“走,吃饭去。”
“你帮我跑成这事,你欠我那点钱不用还了,另有跑腿费。”李君说完这句,才重新跟着上摩托车。
刘孟阳乐了,大声说:“好嘞。”
他心里高兴,摩托车骑得飞快,被李君拍了一下,才收敛点。
吃了饭,李君拿回摩托车,骑回家里去。
如今一家子住在桥这头,家里老房子只留了一个李老头住,时不时给他送些米和肉菜回去就行。从前他被老太太压着,憋屈了大半辈子,如今日子好过得很。孙有出息,儿媳孝顺,他只要管着自己吃喝,兜里还有閑钱,每天找人打一会骨牌,日子过得舒舒服服的。
李君把摩托车停在自家店子侧面过道里,拔了钥匙下车,就看见大姐站在柜台后面,看着他讨好地笑。
李霞隔山差五回来打秋风,李君懒得计较,随马秀偷偷补贴。反正家里的钱,大头在他手里。
二姐李兰出门打工几年,钱没寄过一分,人也没回来过,信越写越少,到后来干脆没了音讯。
马秀天天哭,当时还在上高中的李君趁着学校放暑假去找了,打听了十来天,才问到了她具体地址。从南边坐火车又回了本省,在西北方一个比黑源县更穷的山角落里看到了她。
李兰挺着个大肚子在地里摘菜,手边蹲着一个两岁多的,家里竈边还有一个五岁的在烧火。
好家伙,她离家七年,一直没閑着,都在生娃。
如今,家里条件好了,一到寒暑假,李兰就带着四个娃回来啃娘家。李霞家三个小的也来,光外甥们就能占一桌,家里每餐吃饭跟办酒席似的。
李君脑壳痛,但马秀高兴,她一辈子就没顾过自己,为儿孙操劳,她总是笑眯眯的。
李君只能由着她去,不过对两个姐姐,他有言在先,可以吃他的喝他的,但是家务活不干,就滚蛋。
这个事好办,孩子多,劳力就多,又不要下地,只一点打扫、煮饭、洗碗的零碎活,在农村孩子那都不叫事。有她们干活,李兰甚至能每天打三场牌。
孩子们也乐意待在这,天开地阔,马路上车来车往,更何况待在舅舅家,不仅有肉吃,还有彩电冰箱,吃着冰棒看电视,爽得不行啊!
李君一听到三楼那叫闹声就头疼,径自上了四楼。这一层归他,因为熊孩子多,他回来后特意在楼道焊了个铁门,一上楼就锁好。
他想躺床上歇会,身体和脑袋都记着她的“不洗不能上床”,管着他只能坐在沙发上。
他摸到烟盒,抖了一支出来送到嘴边,摸了半天没摸到打火机,才想起吃饭时丢给刘孟阳了。自家店里就有打火机卖,但他懒得下去,拔了烟,丢在桌子上,呼了口气,突然觉得特别没意思。
有脚步声靠近,他擡头盯着门口。
推门进来的是马秀,手里拿着一沓照片,坐到他旁边,把照片一张张摊开放到组合沙发中间的台子上。
“君伢子,你就要二十二岁了咧,去年子你才回来,说不想找,那就听你的,不找。现在你也稳定下来了,可以看看啦。这个是你外婆那边的,妹子叫马丽华,长得好,又勤快,是个老实人,你看下相片子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