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刘家的香火就要断了,可谁想到成亲十几年后,刘夫人有喜了!不过世事哪有完满一说,生下刘闲复后,刘夫人身子受创,每况愈下,不过三四年就撒手西归了,刘员外悲痛欲绝,若不是还有小儿要养,他真就要前后脚跟着刘夫人去了。可以说刘闲复是他娘用命换来的,刘员外能不当宝贝疙瘩吗?不管大事小事全都顺着他,从没说过一句重话,没甩过一次脸子,哪个人能经得住这么养?好苗子也得废了。刘闲复继承了刘员外对感情的把握能力,并且发扬光大,他爹一辈子情深,他却是半生情多,小小年纪便纵横情场,见一个爱一个,爱一个忘一个,好不潇洒,荣华富贵皆可抛,只为换美人拈花一笑,只要不是六根清净的尼姑,他都要去招惹一番,整日里很是忙得不可开交,早出晚归,天天不着家,刘员外有时候一天到晚都见不着他一面,可不就成了孤寡老人,寂寞深宅冷。好不容易攀上一门亲,有了亲家,只要勉强算个节都要盛情邀请他们聚餐联谊,好歹有个人说说话,他早就看腻府里的老管家那张皱皱巴巴的核桃脸了。依旧是仙味居三楼雅间,菜是不是全蔡县最好吃的不知道,但一定是全蔡县最贵的,专卖抖排场,讲面子的有钱傻人。屋子很大,风格典雅考究,几副字画挂在墙上仿佛飘着墨香,珠帘后一名女子弹琴,琴音温和婉转,如清风抚春草,窗沿上摆着一盆精致的君子兰,推开窗便是镜湖,远处重峦叠嶂,山影朦胧,远离尘世,真好似在仙境一般,老板确实别出心裁。刘员外一早就到了,先行点了十几二十个菜,临近晌午,郝知县一家才悠然前来,今日他们都特意打扮了一番,毕竟在外面还是不能丢人。郝知县着暗色云纹袍,两颊蓄美髯,哪里能看出来是一个贪得无厌的小吏,分明乃世外高人。郝夫人则是端庄大方,巧笑嫣然。郝韵来在这样的场合被迫不爱武装爱红妆,出门前郝夫人将她按在铜镜前又描又画,足足折腾了一个时辰,华丽变身大家闺秀,水蓝广袖裙,额间花钿妩媚多娇,金步摇烨烨生光。小二将他们引上楼,刘员外听到声音就已经在雅间外等着迎接他们,笑得合不拢嘴:“唤才老弟,弟妹,侄女,快快快,里面请!”等他们落座,又让小二拿来菜谱:“看看想吃什么,尽管点!”十分地热情好客,郝知县推辞一番,不得已随便点了几道菜,刘员外亲自给他们倒了茶:“来,喝茶,今年的新茶,刚托人从南方捎来的,哎呀,多时不见,甚是想念啊,唤才老弟和弟妹近来可好?侄女也出落地越发标志”。刘员外十分健谈,小到府中琐事,大到国家要事,都要寻着机会说上一两句,郝知县一家都不是善于言辞的人,勉强偶尔答一两句,他却也不恼,依旧说的兴致勃勃。大概又过了许久,已经是正午时分,小二来问是否要上菜,刘员外皱眉思索,又不好表现出来焦急,时不时看看门外,最后说:“上吧,时辰也不早了,唉,不瞒各位,今日一早犬子就不知所踪,方才派了人去找,半天也没有回信,教子无方,让老弟见笑了!”说着面露尴尬之色,但其实大家早已习惯了,以往的时候,刘闲复也极少守时,他不愿意结这门亲,甚至表面的迎合也不愿意,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就是不知道两家父母怎么想的,装作其乐融融的样子。郝知县连道无妨,刘员外更觉面上无光,赶忙给他敬酒,亏得贤弟一家宽厚,换作谁家能次次容忍这般失礼,放心将女儿嫁入他刘府,也就他这傻儿子捡着金子不自知,有眼无珠,幸亏他当时明智果断,要不这么好的姑娘可就眼睁睁成别人家媳妇了。一旁的郝韵来自顾自吃饭,哪里能知道刘员外看她越看越顺眼,既有勇有谋,又恬静乖巧,家世背景也没得说,他自然也听过外面的风言风语,可没点手段,怎么镇的住刁民,将来嫁进来也不怕被恶奴欺负了去,压得住场面,好!好!好!饭局进行到一半时,楼下传来声响,接着楼梯吱呀作响,“哗啦”折扇被甩开,刘闲复似笑非笑,大摇大摆走了进来:“对不住各位,来晚了,自罚三杯”,说着拿起空酒杯斟满,一饮而尽。“郝大人和夫人不会怪罪于我吧?今日一位朋友设宴,实在推脱不开,咱们都是自家人,想必可以理解,对吧,郝捕快?”刘闲复的座位在她旁边,此刻他端着酒杯站着同众人解释。郝韵来懒懒抬眼,从这个角度一下就看到脖子后面浅浅的红印:“刘公子是雅士,父亲母亲与我不过一介粗人,哪有为了粗人延误佳人的道理,自然是可以理解的”,这其中讽刺意味很明显了,刘员外顿时有些下不来台,忙替刘闲复道歉,郝知县夫妇也打圆场,佯装斥责郝韵来不会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