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在遥远的伊阳县的某处。
一盆冷水浇下,水珠噼噼啪啪的从人身上摔落。
虽说现在的天气沾了冷水也不至于受不住,但蜷缩在墙角的青年人只穿着一身单薄的布衣,被水浸透了,还是有几分难受的。他连头发都凌乱了,垂着头,看起来分外狼狈可怜。
“秦师爷,你该好好清醒清醒脑袋!”来人压低了声音,威胁着,“别想着探查什么不该你知道的东西,做一些小动作——你的两个小厮书童去哪了?”
秦留颂抬起头,牵动抽痛的脸颊笑了笑,神情竟然没有一丝害怕,而是微微笑着很有章法的模样:“山净书院的怀柳先生与我是高山流水之交,从不在乎世俗身份,近来我寻到了新的琴谱,写信去分享,当然是遣他们到怀柳先生那里——等个回信。”
“……”空气都仿佛凝固了一瞬。
那护院不知所措的回头看了看屋内,似乎确认了什么吩咐,脸上就勉强挤出了一丝笑,过来搀扶秦留颂了:“呵呵,他们好几日了,还没回来……真是琴谱?”
“咳咳。”秦留颂咳嗽了几声,毫不客气的借着力道把大半身体的重量都压在对方身上,然后任由丫鬟们把他带去屋子里,好声好气的服侍着换了一件干净衣裳,擦拭整理了湿漉漉的头发,又上了一盏热腾腾的醇茶和一盘精致的酥油点心。
秦留颂慢条斯理的吃完了,才觉得好受了很多。
他看着早就等得不耐烦的护院,还有一墙之隔坐着却死活不愿意出来和他撕破脸面的某人,真挚的说:“我无缘科举,只能在这些风雅的事情上下功夫,怀柳先生与我来往的书信全是琴音交流,大人如果不信,自去查探便是了。”
他知道这话是白费口舌的。
早在他今天被关起来的时候,他就知道之前私下探查提醒乡民的事事发了,大人会把他的住处搜查一个遍,那些书信肯定也早被翻过了。
这群沆瀣一气的东西担心他把事情捅出去。不枉他细心瞒了好几天,拖到今天才瞒不下去——他身旁的两个随从,早早的脱身不见了。
“……”隔壁似乎传来了什么吩咐,那护院转身就走,应该是谨慎的再次检验书信去了。秦留颂一点都不着急,还又喝了一口茶,就这么老实等着,像他现在没有正处于危险境地里似的。
——人要是能重活一辈子,还没有汲取上一世的经验,那就是太蠢了。
秦留颂垂下眼帘,有些浅褐色的眼珠里闪烁着火光。
当年新君登基,他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县太爷,熬了几年资历,想尽了办法往上爬,到新君驾崩的时候,他也只升到了汝州府同知,正五品的官职。
这个年纪这种地位,任谁见了都夸他年纪轻轻就位高权重了。秦留颂心底却燃烧着浓浓的不甘心——
新君擅于识人,提拔了很多有才能的官员,不缺心腹。
他也很有才能啊,但他却一直缺一个被新君看在眼里的机会……一辈子,就缺那一点点运道。凭什么?他拼尽全力想展现自己的优秀,可他也不是京官,又不是知府,再做事也显不出自己来。现在新君更是去了……
被剧烈的情感和不甘心吞噬后,秦留颂就浑浑噩噩的发觉,自己经历了奇遇。
他竟然回到了……自己还没有科举前。同样的,新君也还不是太子,只是一个最不受看重的皇子,甚至现在还没出发去柳州的藩地!
秦留颂当机立断,从他没考完的乡试里退了出来,请了个大夫抓药吃了大半个月,对外就说自己考科举考出了点毛病,这下起码得缓个几年再说了。他没写完的乡试自然是没过,只有秀才之身的秦留颂就包袱一裹,说要外出游历散心,马上带着书童小厮,直奔汝州伊阳。
秦留颂是汝州人。
他算了算路线,将来二皇子要去柳州就藩的时候,必然经过汝州,虽然不知道具体路线是哪条,但他可以打探后追上去自荐门客——从末微时候就跟着新君的心腹,这一次,他总算能被看在眼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