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下意识放慢了脚步,任然也跟着我放慢了脚步,并轻声劝慰:“别太紧张,天底下没有不疼儿子的父母,现在连你都愿意妥协了,这四年,他们肯定也会改变自己,我觉得他们看见你回来,一定会很高兴的。”
我的声音低沉:“我的感觉不太好,这栋楼只有我家门上没贴对联。”
任然抬头看了看,发现那个白色的门上真的没有贴对联之后,又轻拍着我的肩说道:“看看再说。”
……
站在门口,看着已经落满灰尘的大门,心里极其不是滋味,而这时任然也尝试着去按了门铃,连按几次,都没有发出一点声响,任然满是疑惑的看了我一眼,又尝试敲了敲门,依然没有得到一点回应。
“他们是不是搬家了?”
此刻的我已经陷入到了一种茫然不知所措的状态中,以至于愣了很久,才对着任然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知道。
也多亏有任然在身旁,她又去敲了邻居的门,问了问,才知道我们家这套房子已经两三年没见有动静了。
“韩潮,要不去物业问问吧,总要交物业费的吧,物业肯定能联系上他们。”
……
回来的路上,我设想了一百种见面后的场景,或彼此怨恨,或释然放下;唯独没有想到会是这种状况,物业的工作人员告诉我们,这套房子的产权人叫做王以太,三年前就已经在物业更换了登记信息,物业费每年都在交着,但人一直没来住过,也没有租出去,大概率是一个炒房的投资客。
也就是说,这套房子在三年前就已经被我爸妈给卖了。
他们去了哪里,是否还在天津?
我这么痛苦的想着。
“韩潮,你在天津有其他亲戚吗?要不找你的亲戚们问问情况。”
“我爸妈是后来才搬到天津的,家里也没有什么亲戚在这一边。”
“那你爸妈的朋友们呢?”
我摇头回道:“家里出了事情以后,他们的那些朋友就很少往来了,我和他们更没有什么联系。”
任然不禁露出惆怅的表情,叹道:“那怎么办呐?”
我陷入到了沉默中,一时也拿不出一个有效的主张。
“要不……我们先找个地方住下吧,今天也够累了,明天再想想其他办法。”
……
回到停车场,我没有立即上车,而是站在路灯下点了一支烟,一边吸,一边想着心事:在这座城市,谁还有可能知道我父母的下落呢?
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一个确切的名字。
其实,这些年,他们也挺孤独的。在我们家没有落魄之前,遍地都是宾客,处处都有朋友,出事之后,生怕和他们借钱,一个个能躲多远,就躲多远,久而久之,他们的朋友圈渐渐也散了,再后来,我又离家出走……
他们在这座城市,还能有什么牵挂呢?
按灭了手中的烟,我又抬头看了看自己曾经住过的那栋楼,视线由上而下,最后停在了楼下那片空地上,说是空地,但也栽了一棵无花果树。
当初,那条被他们从楼上扔下摔死的狗,就埋在这棵树下了。
时隔四年,我已经没有当初那么深的恨意,但仍然很疑惑,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在作祟,竟让我和我爸妈之间,弄出了这样一段天大的恩怨来?我们本该是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
“韩潮?”
好似有人在喊我,便回头看了看,身后确实站着一个女人。我稍稍一回忆,便想了起来,她就是当初我爸妈拼命想撮合我们在一起的黄娅,听说,她爸是本地住建局的一个中层干部,我们都住在这个小区。
我喊了她的名字,她却用比刚刚更惊讶的语气对我说道:“我以为自己认错人了呢,你真是韩潮啊……你什么时候被放出来的?”
“你在说什么?”
“不都说你去坐牢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