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旦安逸下来,确是很难再提起危机感。待林贤妃身着温柔的翠玉色长裙出现在景华宫时,她扭头一看,祝蓁宜脸色苍白的与十分平静的祝芙笙站在一边。立在殿中的少年恭敬,却有一股强烈的煞气。他身后还跪有两个颤颤发抖的平民。“臣妾参见陛下。”她行了礼,余光扫过那发抖的二人,忽神色一凛。那个气得发抖,一副义愤填膺告御状神态的女人,她这辈子也不会忘记。是杳淑身边的胭脂,她竟然没死?再望过去,胭脂身边的男子,她竟也印象深刻。林贤妃还未发话,便又听殿外传来一声泼辣的声音。“陛下怎的忽召唤臣妾?”秦贵妃一身红火,望见一殿的人后,先不屑地轻嗤一声,再偏目望见萧元,竟再不吱声。望着这戏剧性的一幕,芙笙深吸一口气,紧张的攥住裙角。她意识到,后宫的格局要渐渐变了。“云儿,”祝靖心累地唤秦贵妃,“从前杳贵妃方诞下三公主时,是你每日送的补膳?”“确是臣妾送的。”秦贵妃昂起头,理直气也壮,“怎的,如今有人翻旧账来告发了?”她心头讽笑,早前她还怀疑,为甚她在祝芙笙入宫当天只刁难了那小女子一下,萧元翌日便无缘无故参她娘家一本,原是这个理。“放肆!”祝靖一掌拍在龙椅上,将一卷竹简丢到秦贵妃的绣鞋下,“你自己看!”秦贵妃怎么说也是将门出身,这点小场面根本不算什么。她沉住气,弯腰捡起竹简,细细详阅:“萧王真是有备而来,连十几年前被藏匿的尸检都翻出来了。”“多亏了秦贵妃。”萧元淡淡回道。多亏了你儿子让我们找到了胭脂,她方拿出当年被她亲手藏起来的太医笔录。他与祝中林寻到胭脂时,对方一直在等待,等待一个为主子伸冤的时机。这一等,等了十几年。秦贵妃显然对这样的感谢一头雾水:“许是本宫送的补品有恙,但此事与本宫,并无干系。本宫记得,当初这膳食,是本宫的侄儿献给本宫的,本宫好心赠与当时方分娩体虚的杳贵妃,若说有毒,岂非是本宫的侄儿想要毒害本宫?”萧元瞥了眼身后一直瑟瑟发抖的男子:“说。”男子仿佛被萧元的目光大卸八块,忙不迭磕头:“陛下!这膳食,是……确是草民卖给秦公子的……但,但是是林贤妃指使草民干的!草民什么也不知道啊!”林贤妃带笑的面上一僵,真想不到此等尘封旧事,还能被拖出来打她的脸。可她不是早就打发他离开天京了么?怎的还被萧元抓了现形?她思绪一时紊乱,只翻脸不认人:“无名宵小莫要胡言,本宫怎么会认识你。”“娘娘当初接见草民时,穿得正是一件翠衣,上面绣有金丝牡丹,草民记得十分清楚!”秦贵妃不禁捂唇轻笑。那件金丝牡丹翠衣,是当年林贤妃还是个普通小嫔时,祝靖赏赐的。她爱极了,几乎见谁都要穿出来显摆,后来升上妃位后,出现次数也频繁,只是自杳贵妃去世后,她再也没穿过,原是这么个理。“我道妹妹怎的弃了那绿油油的爱裳,原是不能再穿了。”“娘娘!草民后悔没听您的早日离开天京……都是……都是这个贱人!”那男子忽转头恶狠狠望向胭脂,“都是这个贱人勾引我!原来你早就计划好了,都是在等今天!”眼看他一巴掌要下去,生生为自己博得个殿前放肆的罪名,芙笙几步上前,一脚踹翻了那男子。众人惊诧地看过来,唯有秦贵妃见怪不怪了。“放肆!殿前岂由你无礼!”芙笙护住胭脂,转头镇静向祝靖行礼,“父皇,母后去世得冤,还请父皇尽快定夺,还母后一个公道!”祝靖仿佛不认识这个女儿了,虽然他也从未认识过。他细细打量芙笙,又瞥了眼萧元,即便外界传他多么昏庸,如今也看出了些许门道。“陛下,臣妾冤枉啊,臣妾怎能背下子虚乌有的罪名,还请还臣妾一个清白!”林贤妃泪眼婆娑,上气不接下气,忽悲伤地跪倒下来。她任由祝蓁宜搀扶,一副病弱模样,泪不成声。不病的反而病了,有心疾的反而看着康健了。待众人闹腾完,景华宫内一片寂静。祝靖知道,萧元在等,等众人表演完来一锤定音。他抬眸望向这个他颇为信任的少年人:“萧王可有话说。”此间,呼吸声皆可闻。萧元云淡风轻地抬起头,接下了这个皮球:“送至大理寺,由臣亲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