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大娘子咬了下嘴唇,小声说:“你不愿意叫他爹,我也不愿意,可也别把话说得这么难听。”“就那老东西,还想从我口里听到关于他的一句好话?我呸!”祁大娘子赶紧说:“哎,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这么说了,被人听见了不好。他们站着说话不腰疼,到时候光用唾沫星子就能淹死咱们。流言害人,咱娘是怎么去的?还不是因着一直生不出儿子,家里人怨她,村里人笑她,她就一直生一直生……”说着说着,祁大娘子就忍不住感伤了。她成亲已有年,至今没有孩子。即使她不常出门,也知道大家都在背后叫她“不下蛋的母鸡”。祁二娘知道大姐的心事,见她脸上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眯着眼睛问:“怎么,吴顺说你了?”“没有没有!”祁大娘子赶紧摇头解释,“他……他待我很好。他还说,他自己就是被公爹从死人堆里捡来的,若是我们一直没有孩子,他也去捡一个。只要是心思正的,养大了不比亲生的差。”“哎,姐夫这话说得真对。到底是常去镇上的,就是有见识!”祁二姐笑着说。她的性格里有嫉恶如仇的一面,而且还非常护短。上一句她还对着吴顺直呼其名呢,现在又立刻换回姐夫的称呼了。祁大娘子抿了抿嘴唇,没好意思接话。“对了,”祁二娘一拍脑袋说,“要是明诚真打算去卖炭,不如让姐夫来帮帮他吧。姐你觉得呢?明诚从来没有做过生意,姐夫却常常和酒楼的管事打交道的……让姐夫看着明诚点,我也放心。”祁明诚是个很有决断力的人,当他想要做一件事情时,只要确定了它的可行性,就会全力以赴。尽管家里的女人们有着这样那样的担心,但祁明诚的两位姐夫在花了一天时间考虑后,都打算跟着祁明诚干。赵大郎以前常在外打工,吴顺的骨子里带着一点狠劲,他们都比普通村民更有决断力。而且,吴顺还对祁明诚说起了一个好消息:“我爹当初生病的时候,家里没钱给他抓药,我就去瘸老三的窑子上当了帮工。他那里钱给得少,吃得也不好,偏偏活很重,没几个人愿意跟着他干。”吴顺口中的爹就是他的养父。老猎人年轻时不注意保养,日子过得相当粗糙,老了总是这里疼那里疼。那时,他们家里勉强能有口饭吃,药肯定是舍不得抓的。吴顺实在不忍心,只好去卖力气了。吴顺那时的年纪也不大,被瘸老三当牛当马使下来,很多时候都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下去了。“不过,我倒是把烧炭的技巧偷学得差不多了。”吴顺嘿嘿一笑,“就如明诚说的那样,真没什么特别难的地方,只要掌握了诀窍就非常简单。一次可能烧不准,试个两三次肯定能找准感觉了。”吴顺能说这样的话,可见是真的把赵家人当做是自家人了。在这个时代,偷学别人的技艺其实是件不怎么道德的事情。都说教会徒弟饿死师傅,所以人们对此并不宽容。这也是为什么,吴顺十几岁时就学会烧炭了,但一直没有想过要烧炭来卖。一个是因为梨东镇的市场已经被垄断了,另一个则是因为吴顺还想要在村子里立足,就不能让自己背上这种不好的名声。现在吴顺把这件事告知了祁明诚,可见祁明诚在这些天中的表现算是终于得到了他的肯定吧。如果祁明诚还是原来的那个祁明诚,吴顺肯定不会在他面前暴露自己。毕竟,吴顺不希望自己在某天忽然就被出卖了。吴顺对于明真道人版妻弟的态度是“保持基本礼貌同时也保持疏远”这样的。私底下,吴顺也曾觉得奇怪。妻弟的变化实在是大啊!如果家里生了一场重大变故,就能让以前的妻弟变成了现在的这个妻弟,那自己那个应该被千刀万剐的岳父也算是阴差阳错做了一件好事吧?祁明诚不知道吴顺这豪慡汉子内里藏的婉约细腻,见吴顺会烧炭,他只觉得自己的运气太好了。因为想要把炭卖到远一点的城里去,运输时需要借助梨东河,祁明诚就不打算在赵家附近的山里烧炭了,而是打算在距离梨东镇不远处的山里烧炭。这样一来,他们在运输上就会变得更加容易点。烧一窑子炭,大约需要三到七天的时间。祁明诚不知道贵族爱用的兽金炭等炭是如何烧制的,他只大概知道最基础的黑炭和白炭的烧法。黑炭就是瘸老三他们烧的那种炭,也是老百姓们普遍使用的那种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