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叠长长一揖:“林某多谢岑兄下午的提醒,不然家传庖丁菜刀怕是已被人偷了去。只是手下人大意,低估了此人的武功。追到此处,行事鲁莽,弄坏了布庄不少货物。岑兄清点一下,在下定悉数赔偿。”“有林兄这句话在下就放心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二人只要赔了这些货,在下能向掌柜交代,自然就不用报官,对吧小兄弟?”少年目光闪动,但并未开口。林叠虽不知岑乐与这个少年是何种关系,但听他的话,显然是想大事化小。他也愿意卖岑乐这个人情,于是连声称是。岑乐拿出算盘,拨弄着珠子:“几匹棉布不值钱,可这三匹素锦,三匹云绢,五匹妆花罗,真叫人心疼。还有我这越窑笔筒,你出钱跟我买我都不卖。这样吧,抹零取整,就算五十两,你们一人赔二十五两,二位看如何?”少年嗤了一声:“先生说笑了,谁人出门身上会带这么多银子。你若要钱,就请跟我回太仓去取。”岑乐打开帐簿,幽幽道:“无碍,在下可以去城南张府问你姐姐要。”少年淡漠平静的神色终于出现了裂痕。林叠见状,拱手道:“天色不早,林某先告辞了。明天会差人将银子送上。”岑乐笑着回礼:“多谢林兄。”“告辞。”林叠知道岑乐谢的并不是银子,而是为了这个少年。他走了两步,又回头对那少年道:“小兄弟,今次我是卖朋友一个人情。你若是想要打造兵刃,可以去找南街铁匠铺找宫师傅。若是要名刀名剑,就去找‘当铺’。听说‘当铺’里什么都有,而且价格公道,童叟无欺。”岑乐笑道:“竟然有什么东西都能买到的铺子?”“只是听闻罢了,”林叠再抱拳,“在下告辞了。岑兄也早些歇息吧。”林叠走后,岑乐在帐簿上书写着,不抬头,更不言语。沉默了许久,少年忍不住开口:“你怎么知道……”“只是猜测而已。白天你说过是太仓人氏,令尊健在,姐姐嫁到此地。小小年纪,有如此武功气度,那我猜测你是集贤楼三少爷韩青岚,合情合理。四年前张家公子娶妻,张老爷大摆三天宴席,在下有幸吃过喜酒。”“那能在五招之内制住我的帐房先生,似乎不合情理吧。”“听闻太仓集贤楼韩掌柜之女韩二姑娘美貌无双、才智过人,他座下十八学士,都是江南赫赫有名的高手,玉公子秦思狂更是武功卓绝、风流映世。区区一个酒楼,有这么多高手,又合情理否?”韩青岚讪讪道:“岑先生真是博闻强记,无所不知。”“堂堂一个集贤楼少东家为何想偷一把刀,在下并不感兴趣,只是猜测,你一定不想将此事告诉令姊令尊。只要还了这二十五银子,我便不再计较。”“张府是姐姐夫家,作为弟弟的岂能让她出钱,还丢面?”听起来也是这个理。岑乐笑道:“那我就随你到集贤楼走一趟,如何?”天刚蒙蒙亮,岑乐喝了两口热茶,就和韩青岚同行前往集贤楼“要债”。早市已经开始,街上不少店铺开了门。岑乐好像人缘很好,一路上有不少人跟他寒暄,他都笑呵呵地回应。甚至还有一位刚得了孙子的大娘热心地想给他说媒,说二十六岁的年纪早该成婚了。岑乐只是推托道不急不急。韩青岚忽然道:“先生是苏州人氏么?”岑乐微微一笑,意识到少年是想打听他的来历。他将刚才大娘给他的红皮鸡蛋塞到韩青岚手中。“三少爷莫不是也想给在下说媒?”韩青岚正色道:“可惜大姐已出阁,二姐虽然待字闺中,但也已经许了人家。不然先生玉树临风、一表人才,定是家父眼里的乘龙快婿。”岑乐知道他是在调侃自己,可称赞的话语听了总是让人开心的,于是他大笑回应:“承你吉言。”只不过后来,韩青岚每每回忆起二人初识一幕自己这句玩笑话,总是五味杂陈。城门口,有人牵着两匹马候着韩青岚。岑乐瞧此人眼熟,好像是范三油铺的小伙计。二人跨马上路,太仓离苏州不过百余里,他们日落前就进了城。☆、第二回集贤楼是太仓最有名气的酒楼,出名之处不仅是酒好、菜好,更重要的是掌柜韩九爷乐于助人。只要是韩九爷的朋友,一旦有了困难,没有集贤楼摆不平的事。韩九爷子女有三,大女儿早早嫁为人妇,去了苏州。二姑娘年方十九,虽然许了人家,但算命先生说必须到二十岁才能出嫁,否则夫妻不睦,所以至今仍未完婚。集贤楼二小姐出了名的精明又不近人情,平日里集贤楼的事务都是由她打理。幺儿韩青岚刚满十七岁,性子沉静,寡言少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