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来,”他干脆扔了书,挪到床的另一边,朝奚齐拍了拍床沿,“上这儿睡。”
奚齐刷地一下从被窝里探出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大眼睛一眨一眨,犹豫地上下左右张望了下,然后卷着被子蹬蹬跑了过来,咚一下扑到了床上,像只毛毛虫一样蛄涌到李赫延跟前,从被子里露出半张稚气又漂亮的脸蛋,真心实意地问:“哥,为什么你对我这么好?”
李赫延嗤笑:“这就叫对你好了吗,太没见识了,以后让你长长见识。”
虽然年纪不大,可情窦初开也在这个年纪,职中堪称谈恋爱圣地,课堂上都有小情侣旁若无人地接吻,奚齐懵懵懂懂,不识情爱滋味,长期的耳闻目染却告诉他,或许是那个。
那个是什么?
两个男孩,怎么谈恋爱?
他真的不懂,分不清李赫延是在逗他,还是真心实意,也分不清自己对李赫延究竟是那种喜欢还是单纯对强者的崇拜。只有本能告诉他,从他出生以来的人生里,从来没有一个人对他这么好。
“睡觉脚别露出来,要感冒,”李赫延帮他掖平脚下的被子,捏了捏他的脸颊,咬着牙道,“你要快点长高,长大,小矮子。”
矮子两个字刚说完,他就被一脚踹翻,奚齐整个人埋进被子里,不搭理他了。
李赫延捂着下肋想揍人,可是看着好不容易出现在自己床上的一小块鼓包,只好咽下了这口气。
臭小子偶尔不惹人生气的时候还是很乖的,只是这种时候比较少。
夜深人静,李赫延辗转反侧,一会儿把奚齐往自己那边拖一点,一会儿拖一点,过了一会醒来,又拖过来一点,直到睡得毫无知觉的奚齐完全被拖到了他的被窝里,他才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
七点的闹钟将人从梦乡中惊醒,奚齐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从床上垂死惊坐起,想起今天还要去俱乐部训练,慌慌张张摸着被子爬起来想去换衣服,他忘记了自己昨天睡床上了,还以为躺地铺上,刚迈出一脚就踩了个空,摔了一个结结实实的倒栽葱。
生物钟稳定的李赫延六点就起来了,做完了十分钟无氧洗了个澡还去厨房煎糊了六个蛋,听见卧室惊天动地的声响,举着乌漆嘛黑一股糊味的平底锅就冲了进来:“奚齐?”
奚齐从床底下爬起来,故作坚强:“我没事。”
等李赫延一走,才开始龇牙咧嘴眼泪汪汪,一瘸一拐地去卫生间洗漱。
等坐到餐桌边时,已经七点十五分了,奚齐看着眼前的牛奶麦片,问:“我好像看见你刚才在煎鸡蛋?”
李赫延坚定地说:“你摔糊涂了。”
尊贵的大少爷和他“忠心耿耿”的小跟班之间的关系,从这个兵荒马乱的早晨开始,悄悄变了味,他们两人谁也说不清楚,究竟为什么会这样。
李赫延买了一卷量身高的卷尺贴在书房的门上,每天早上强迫奚齐喝完牛奶吞下一大堆鱼油钙片,就让他站在门前。
奚齐不情不愿,又满怀期待。
“一米七二了。”李赫延拿着水笔在上面做好标记,宣布道。
奚齐欢呼雀跃,跳到他身上抱住他,李赫延脸上的笑容还没完全展开,他又马上跳了下来,在客厅里大声欢呼满屋乱窜。
他有点郁闷,自己怎么喜欢上一只猴。
“哥!哥!我和教练说了,想和你一起参加青训选拔,”奚齐跑了两圈回来,脸颊热得微微泛红,眼睛笑得完成了两道弯弯的月亮,大声告诉他,“教练说按我现在的训练进度,到年底有希望成为替补,我想签约当职业选手,成为和你一样厉害的人!”
他脸上的伤已经完全消退了,只在嘴角留下一点痕迹,跟着李赫延一起训练了一个月,晒黑了,也变壮了,少年的轮廓愈发清晰,能看出些许长大后俊美的模样了。
李赫延按捺住把他抓过来、按在墙上强吻的冲动,弯下腰,将他拢在自己的臂弯下,道:“下个礼拜我要跟团队一起去x市比赛,你知道吗?”
奚齐说:“知道,但是我不是正式队员,不能去。”
“笨蛋,”李赫延想弹他脑瓜蹦,但是又怕把他弹傻了,“我给你要到了观众席的票,来看我的比赛。”
奚齐的表情滞住了,瞳孔一点点放大,睁大了眼睛,第一次去现场看比赛的兴奋和喜悦完完全全占据了他的胸腔,满到要溢出来。
他以前从未有过什么切实际的梦想,一个月前高职二年级结束的那天,在巷口看到搏击俱乐部的广告,也不过想学点拳脚功夫找李赫延一雪前耻。但是在即将成年前的一个月,有人带着他见识了另一个从未设想过的世界,让梦想一点点在他的面前具象化。
李赫延将手搭在他的肩上,恍若无意地又贴近了他一点:“那天也是我十八岁成年的生日,我想要礼物。”
“奚齐,你得送我一件礼物。”
位于x市中心占地五千平方米的格斗场馆人声鼎沸,中央主赛场建面一千六百平,设置观众席两千余个,综合格斗在国内尚数冷门运动项目,可此时,区区一个新人赛的入场名额争夺战就坐满了大半个场馆,要知道,今天可不会有已经在国际上崭露头角的知名拳手出现。
八角笼中的战斗正在激烈进行,啪啪啪拳头击打肉体发出的声音让人听得胆战心惊,头顶上明晃晃的白色照灯炙热、滚烫、照的人头皮发麻、精神紧张。
奚齐抱着一只不起眼的、长得像书包似的黑色双肩包,坐在视野最佳的坐席上,看得目不转睛,彻底入了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