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一偏离中庭,风就来了,铺天盖地卷过马场,枯草红土打在脸上,砸得人睁不开眼。阿筌把阿蒙拉到避风处,缓缓讲出自己的爱恋。如果不坦诚那份刻骨铭心的相思,阿蒙不会相信自己真的只当巧妹是妹子,今后更无法踏踏实实和巧妹过日子。
阿蒙听得惊讶不住,有点不确定地问:“你是说,他也爱你?”
阿筌苦笑:“我以前不懂事错过了巧妹,一直把她的心意当成兄妹情。这回,不会再搞错。”
“可,可——”阿蒙想说你们两个都是男人,话要出口却吞了回去,男人又如何,只要他们相爱。“既然他自己不晓得,你为什么不告诉他?如果他一直没反应过来呢?”
“他会慢慢忘了这份情谊,然后娶媳妇生儿子,更好!”那样才像个少爷。
“那你呢?一直苦等?”
阿筌笑起来:“心里有个爱的人,而且他还处处想着我为着我,咋会苦?”
“如果他晓得了又不承认呢?”
“他有他的路要走,我会尽力克制自己不让他难做。”
“如果他晓得了也认定你呢?”
“那不管如何,我都跟定他。”
阿蒙认真问,阿筌却像是随口答,可那平静的语调让阿蒙明白,他自己已反复琢磨过这些问题,也打定了主意。
“阿筌,不管如何,我都站你一边。”
“我晓得。”阿筌笑着应一句,揽着阿蒙交待,“你回去见着巧妹,先别着急说跑婚的话。巧妹藏不住心思,师嫫又精细,叫阿旺垒晓得就不得了。我这边给你留意,或许你们能跟着高府的马帮走,只有跟着高府马帮,才能瞒过阿旺垒。”
“阿筌……”
“不要这副表情,跟我哭什么?话说回来,巧妹是我妹子,你以后要叫我一声阿哥呢!”
阿蒙抹把脸批嘘:“哇呗,你还小我半岁,什么时候叫过我阿哥?要我叫哥也可以,你先把这些年欠的补回来。”
冬月一过踏入腊月,金沧女人最忙的时候就到了。各种酱菜都要抢着用腊水腌制,还要杀年猪做香肠腊肉火腿,要腌腊猪头准备过年。这也是铸剑人最辛苦的时候,阿筌终于开始接触磨砺,晚上淬剑白天磨剑,没日没夜地窝铸剑房。阿亮耶劝不动他,只好去搬阿铭。
第二天夜里阿铭来了,倚在门边看许久,直摇头:“你果然是个疯子。”
“什么?”
“我说我阿爹纵容你,他说你是个疯子。还硬是,我阿爹走了一天,你一个人居然还坚持铸剑。”
阿筌小得意:“阿亮耶不给我掌,我就想出这个法子,用钳子撑着一个人也能锻打。”
“打了一天一夜?”
“白天睡过一觉。我还焖了一锣锅洋芋饭,也不见阿亮耶回来吃,你可饿了?”
“你想整通宵?”
“这锅铁水用新方子熔炼,我得守一晚上。”阿筌低头看看炭火,有点歉意,“这些日子把老倌拖坏了,天天陪我熬夜。我也谋着请他去校场休息几天,一直劝不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