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站起来?还是我帮你叫医生?”
“不…昱阳…”
“…我只是…我只想你原谅我……”
“回家吧…回家…你不要再———”
话还没完整说出口,喉管里上涌起一股热流。
尽管雷义已经极力克制,但一口鲜血还是从他突然紧抿的唇角溢出。
浓稠血液像是崩坏的的水阀,瞬间将他身上的白衬衫染成刺目的红。
事发太过突然,令雷耀扬在顷刻间慌了神。
铁锈味的血腥气蓦然钻入鼻腔,反应了数秒,他才凑上前,用双臂紧紧搂住几乎快向前跌倒的父亲。
此时,对方的呼吸明显更加微弱,如弥留之际般气若游丝。温热的血渐渐浸湿两人白色衬衫,男人强迫自己镇定住心神,随即,大声朝门外呼救。
待老管家和秘书冲进来时,也被眼前一幕震惊。
“叫医生!”
“把医生叫上来!!!”
雷耀扬一反冷静态度地朝两人大喊。而雷义已经虚弱无力快要闭眼,感受到对方在自己怀中渐冷的体温、若即若离的呼吸…他第一次直观意识到,死亡距离自己如此接近。
夜已深,刚过了凌晨四点。雷氏大宅内外都安静得可怕,仿佛笼罩在一片乌云密布的阴影中。
心电监护仪不太规律的的滴滴声回荡在宽敞卧房里,黑发男人坐守在床边闭眼养神,只觉得身心都疲惫不已。
这里不知道何时被改造成一间豪华医疗病房,各种先进仪器设施都相当齐全,还有好几个私人医生长期值守。因为刚才还算是救护及时,雷义暂时度过危险期。但他的心力衰竭已经达到不可逆的程度,不能再遭受任何刺激。
医生告知雷耀扬,他们曾多次建议雷主席做心脏移植手术,但奈何他无论如何都不肯接受。心力衰竭发病时死亡率极高,他能撑过五年,已经是天大的奇迹。
静默须臾,雷耀扬缓缓睁开眼,他垂下视线,望着自己重新换上的淡蓝色衬衫愣神。
之前那件衬衫和西裤都被染上大片血污,那温热的体感,凌乱的轮廓,都像是在警醒他,即便他不愿意承认,但他永远都摆脱不了与雷家这段孽缘。
在雷义倒下前,他哀求自己原谅他,要他回家。
现在回想起那番话,就像是在说什么天方夜谭。
雷耀扬曾认为,床榻上这个男人不论生死都与他毫不相干,不论他是什么结局他都不会心生怜悯。可雷义在自己面前倒下的那一瞬,他的心还是不受控地撼摇。
或许自己的真实身份就快暴露在齐诗允面前,但眼下,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也并不乐观,实在不适合再承受这样的变故。
危机环伺,诸事烦扰,越想越觉得头痛。
十多分钟前,雷义的近身秘书来征求雷耀扬的意见和决定。
即便集团事务有专人运作,但现在正是雷氏危急关头,所有的责任都不可推脱地落到他肩上。
集团内部那些高层和股东他也认得一二,家族里也大都是些依附于雷义和大哥的富贵闲人,在这关键时刻也不顶用。他仔细斟酌后吩咐秘书,在雷昱明回来前,公司照常运营,暂时对外隐瞒雷义的病情。
现在大哥能不能安全回家目前还不清楚,可如果床上那个男人也醒不来,那自己的身份又会发生何种变化……?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只是这些事,从不在他的考量和谋划之内。
思索间,坏脑来电,向他汇报任务进展。
位于湾仔的新辉煌和金泉夜总会,有十多人服食过他们暗中参入的药丸,两个夜场不出所料地被闹得鸡飞狗跳。
而那包足够太子爷坐监的可卡因,也被差佬从他车内搜查出来。
就在几分钟前,程啸坤已经按计划被带往警署拘留。
而对方告诉他的另一个消息,是雷昱明的座驾在西湾山附近被警方找到。坏脑打听到,现场残留痕迹与张子强以往作案手段非常相似。
虽然已经知道是傻佬泰在「卖肉票」,但让那帮亡命徒轻易拿到八个亿去逍遥自在,实在不是自己的作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