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今日不方便见客,大人改日再来吧。”易禾看着裴行有些底气不足的样子,也不好说什么。夜里她翻来覆去地想,自己好像也没什么事得罪司马瞻。难道还是因为男女大妨?也不至于妨成这样,莫名其妙的。……翌日王显来京上任。果然长袖善舞八面玲珑,趁着陛下没临朝之前已经跟许多同僚打成一片。总归他姓王,又御史台的人,哪怕官品不太高,也照样有一堆人忌惮。易禾懒得跟他们应酬,低着头只当没注意。散朝后,她还是头几个退的殿。“大人,又见面了。”易禾正逶迤着步子往衙门走。昨夜没怎么睡好,精神不济,脚底下也有些拖沓。恍惚转过身去,王显正在身侧对着她颔首浅笑。她一想到这人坑了司马瞻所有的钱,心里就有些发堵。自然也没什么热情。她冲他端了端手算作回应:“大人一路辛苦。”王显却不在意,仍然一派清风和煦。“过几日下官想请大人去饮宴,不知大人能否赏脸?”人都是这样,对于那些能轻易知晓自己秘密,洞察自己心事的人,都存着几分警惕和畏怯。所以自然是不愿意结交的。易禾也不例外,因而婉拒说:“大人有所不知,本官前往吴州这几日,衙门里堆了许多公务还未处理,恐怕要辜负大人美意了,只好下次再领。”王显果真好涵养,点个头又抬手请她先行。易禾走出几步,在身后听到一句:“见过殿下。”想是司马瞻在后面。她回头看了一眼,他们二人正边走边聊,一直从她身边过去。仿佛说的也是饮宴的事。司马瞻回他:“大人盛情,那日必至。”……这日的含章殿里也有些热闹。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显然司马策并不想见他,所以迎接他的是一顿呵斥。“朕说了,无事不要来宫里,你知道你来一次朕要传多少令下去?”中门不能下钥,侍卫不能阻拦,内侍不能看见。之前还可以说西北有紧急军情。现在却很难寻到合适的由头。来人却丝毫不惧他的君威。“司马策,你少给我摆帝王架子。”随即一柄泛着寒光的剑刃抵在他肩上。司马策不禁仰头叹息。皇后说得没错,自己这个皇帝做得果真是越来越窝囊了。任谁都能直呼名讳,任谁都能把刀架在脖子上。不过跟一个疯癫之人,也不能计较许多。“你伤好了?”“把张皇后交出来。”司马策冷了脸,他朝李祎走近两步:“你是不是吃了豹子胆了,那是大晋的皇后。”“我再说一次,把人交出来。”“你要如何?”李祎突然抚住胸前,低低咳嗽了几声。司马策看清他苍白的脸色,还有干涸得几乎皲裂的嘴唇,就知道他是忍着伤痛来的。不过十几日,他的伤没那么快就好。“你如今还负着伤痛,就敢跟朕亮剑。”李祎笑笑,抬袖擦了擦嘴角:“这不是陛下的规矩吗,每次从你这里回去,我的剑还没走空过,今日自然也不例外。”“朕不会让你杀她的。”“或许,你可以杀了朕。”……李祎点头苦笑,一抬手将他龙袍上的玉带挑了。“你别以为我不敢。”司马策垂头看了一眼,神色波澜不惊。“朕知你敢,可是你要告诉朕,究竟为何非要杀她。”李祎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因为她该死。”“她死了,世人都会以为是朕所为。”“那又如何?有些事想必你忘了,要我来提醒你吗?”司马策倒是乐意跟他周旋,好找些空隙说服他。于是好整以暇地问道:“不妨说说,究竟是什么事。”李祎将剑又重新搭到他肩上。司马策微微向后退了退,直视他那双喷火的双眼。他眉心因为疏风挤出的血印还在,像是白玉兰芯上的红色花蕊。也许说是沁血的玉琀更贴切。哪还像半分仙姿玉质的拂尘子,分明是前来索命的地狱修罗。……“钟氏三十七口都是你亲手所杀,你能忘?”司马策淡淡回了声:“没忘。”“没忘就好,旁人说行凶之人独步天下,顷刻间将三十七人尽诛于室,谁能料到这竟是出自一国之君的手笔。“李祎说到此处又咳了一声:“司马策,这个锅我一直替你背到现在。”司马策抿唇不语。人确实是他杀的。当时他派了中常侍去和钟系嫡系谈和,不料他们蹬鼻子上脸,竟然妄想让他下罪己诏。自然没法再谈下去。中常侍拂袖走出中堂的时候,他正好潜进去。那日持的是弯脊半月刀,挥出去就能扫杀一圈,所以才能极快了事。待他将人杀尽,中常侍还没走出府门。此事在建康颇轰动了一时。人人都以为是他派去的绝顶高手所为。其实是他自己恨透了钟氏。他们罔顾天家威严,屡屡拿他手中的君权当烧火棍来玩。不杀尽不足以泄愤。不过当时还没有人怀疑李祎。只是后来李祎替他杀人太多,渐渐就不怎么瞒得住了。因而这笔旧账,也有人算在他头上。“所以,现在你要朕也替你背一个锅。”“没错。”李祎语气寸步不让。司马策忍不住揉了揉后颈。他不知道怎么给他解释,才能说清楚这两桩事不大一样。显然李祎没什么耐性。“你应是不应?”司马策冲他笑笑:“朕同你做的一直都是交易,而你现在却威逼朕。”李祎笑得比他更大声。“既然说起交易,你的指令我全然执行,那我的呢?”司马策一脸茫然:“你让朕护的人,朕没护好么?”李祎闻言,将剑指到他颈上。“的确护得好,都要护到你的龙榻上去了。”:()扒墙脚的女御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