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行走在厚厚的雪地里。萩原知道,他有一个想去的地方。周围越来越荒凉,少年深入一片密林。在某个回头观察情况的刹那,萩原注意到被他脚踩过的雪地上,斑斑驳驳地印着点点血迹。他应该经常来这里,哪怕下着大雪也找到了自己想找的东西。一棵极高的大树上,他小心稳定身体,解下系紧在粗壮树枝上的旧衣服,又从旧衣服里拿出包着东西的油纸。油纸里是打工攒的钱。少年雀跃片刻,又很快变得情绪低落。只是这些钱,根本不够他独自一个人生活。“吼——!”林中响起一声野熊的怒吼。萩原被吓了一跳,少年也是。还没等他寻找到声音的方向,脚下大树就“砰砰砰”地震动几下。被血腥味招来的野熊发狂似地大吼。它正在为即将到来的更冷的寒冬做准备,最近正在疯狂猎食。大树突然的晃动让少年险些摔到树下,好在这棵大树的树枝够多,他下落的时候及时抱住一根,勉强稳住身体。锋利的树枝划破皮肤,越来越明显的血腥味让野熊更加狂躁。帕拜达重新稳住身体,视线在野熊旁边雪地里的油纸上顿了顿,又望向那头体型巨大的狗熊,心中虽然恐惧,却没有生出半点退缩之意。萩原心里一惊,这孩子……不会是想徒手打熊吧?他猜对了!帕拜达以前进密林,都是偷拿着父亲的猎枪的。但这次什么都没有,他想活,就不能退缩!狗熊开始爬树了。帕拜达折断一根树枝,迅速将周围分叉去掉,变成一根不算锋利的木刺。调整着呼吸,他冷静望着越来越近的狗熊,直到对方一伸爪子就能够到他时,他双手握着木刺,猛力戳向狗熊的眼睛。凶狠和耐心让他成功戳中了目标,但同时狗熊也一爪拍断了他所蹲坐的地方。一人一熊就这么摔进了雪地里。狗熊皮糙肉厚,哪怕伤到了眼睛,也迅速就爬了起来。帕拜达单手撑起身体,跪坐在白茫茫的雪地上,强忍另一条手臂传来的骨折剧痛,眼睛眨也不眨地瞪着越来越近的庞然黑影。“砰!”“砰!砰!”几声枪响传来。狗熊被绝佳的枪法命中脑袋。一道声音大喊。“小子,快跑!”帕拜达迅速起身,险之又险地躲开狗熊的扑咬。远处的猎人又连开数枪,才终于打死了生命力无比顽强的狗熊。帕拜达再醒来,是在一间温暖舒适的屋子里。屋子很干净,地上铺着色彩鲜艳的地毯,墙上挂着几个动物的头骨还有猎枪、弓箭,是典型的猎户风格。他下了床,看了眼身上的干净衣服,悄无声息地拿起一杆猎枪,检查里面是否还有子弹。“嘿,小子!”帕拜达瞬间举枪瞄准出现在门口的人。那人被吓了一跳,连忙举起双手投降。
但那浓密胡子下的嘴却咧起毫无惧色的笑容,一双眼睛里更是带着欣赏的光芒。“小心点,那枪里可还有好几发子弹呢,你可不能对救命恩人痛下杀手啊。”萩原认出了这个人。如果刮掉胡子的话,对方正是帕拜达残忍杀害的那个家伙。“谢谢。”帕拜达垂下枪,但没有挂到墙上的意思。“你救了我……我记得还有另一个人。”“哈哈哈,警惕的小子,生死攸关的时候还在观察救命恩人的人数吗?”男人拍了拍手,扭头冲外面喊,“阿加塔,快过来,那孩子醒了。”“醒了吗?他感觉怎么样,你站在门口干嘛?”皮靴嗒嗒嗒地踩过硬木地板,名为阿加塔的金发女人探进脑袋,哪怕看到帕拜达手里的枪也没有失去笑容。“别紧张,孩子,我觉得你可以放下枪,好好享受一顿美味的大餐。”帕拜达的肚子的确是饿了,但他仍在犹豫该不该相信这两个人。于是看出这点的男人又叫了他一声,同时抽出腰间的匕首。在帕拜达举枪瞄准的同时,男人展示一下匕首的锋利度,又弯腰将它从地面滑到他脚边。“放下枪,会用匕首防身吗?”帕拜达捡起匕首,这次终于把猎枪挂回了墙上。饭菜是很平常的面包和炖肉。帕拜达吃得很快,几乎是狼吞虎咽地填饱了自己的肚子。那对夫妻吃得比他慢,且在吃饭的过程中,一直在笑吟吟地看着他,像是在看自己的孩子般充满慈爱。萩原又一次被帕拜达的情绪感染。少年从未在原生家庭中感受到这种温暖的注视。他无措又抵触,可惜年龄太小,连抵触的刺都是软的。“你们……”他打破了沉默,“你们有没有看到那附近有一个油布包。”“噢,里面装了钱的那个。”阿加塔指了下另一边的桌子。“我们没动,里面的钱你可以数一下——当然可能也有部分钱埋进了雪里,因为当时油布包已经散了。”“那些钱……给你们。”帕拜达没有往那张桌子上看。在他下定决心之后,那些钱就和他没关系了。“救命之恩的谢礼,我只有这么多钱。”帕拜达记忆的最后,是那对猎人夫妻花钱,从帕拜达生父手中买下了帕拜达这个孩子以及和帕拜达有关的一切。其实没有多少,被酒精麻痹大脑的生父甚至连出生证明都没找到。同时萩原也知道了,就连‘帕拜达’这个名字,也是在少年被这对夫妻收养后,使用的夫妻儿子的名字。在和帕拜达差不多的年纪,这对猎人夫妻的儿子因病去世了。结合之后看到的记忆,萩原会觉得这对猎人夫妻很可疑。但至少就目前收集到的少时记忆来看,这对夫妻还是挺好的。——如果能重新给‘帕拜达’起一个名字,而不是让他成为自己儿子的替身的话,就更好了。结束入梦,萩原的身体又虚淡许多。他顾不上自己身体的状况,只迅速看向旁边雾村的反应。在大雪中被父亲扔出家门,赤手空拳和狗熊对峙,最后还被父亲爽快地卖给一对不知底细的夫妻,只因为对方给的费用足够丰厚。那个恶心的男人收下卖儿子的钱后,还恬不知耻地说“我养你这么多年终于有用了”之类的。萩原当时就想一拳砸断那个男人的鼻梁,让对方永远都笑不出来。现在想想也是一样的愤怒,同时还有难过和怜惜,对那个孩子、对雾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