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是有些舍不得,从十多年前开始,她便孤身一人,如今好不容易遇见一个云烟,知晓了她的秘密,愿意温柔地对待她,纵然这份温柔她不可能独享,她也觉得难以放手。“那你还会来北境吗?”林傲雪握紧了枪柄,紧抿着唇,故作无意,却又紧张至极地问道。云烟笑着看她,模样娇俏地眨了眨眼睛,凑近了些许,小声反问:“那你希望我回来吗?”林傲雪脸色一僵,撇开头去不肯回答。云烟装作失落的样子,退开两步,假惺惺地抹了一把根本没有的泪花,垂下头喃喃地说:“你都没想我,也不希望我回来,那我回来还有什么意思?”林傲雪呼吸一窒,因为她撇着头,所以看不见云烟脸上的表情,也没瞅见后者眼里狡黠的笑意,她握着枪柄的手紧了又紧,门牙几乎将下唇咬出血来。过了好一会儿,心里喧嚣着,争吵着,激烈地鼓噪着,她终于两眼一闭,回答道:“我想的,我希望你回来!”她语速很快,在关键时候说话没有结巴。但她的脸色却很难看,活像是要上战场打仗,被云烟逼良为娼那样苦大仇深的神情。云烟一下子没忍住,哈哈笑出了声,林傲雪这才明白自己又被耍了,她懊恼极了,羞愤欲死,咬牙切齿地攥紧了拳头,一张脸黑得像是锅炉底下的灰。见林傲雪如此,知道是把林傲雪气着了,云烟笑够收声,又快步上前抓住林傲雪的衣袖,撒娇似的甩了甩:“明年开春,我回来开个药馆,你觉得怎么样?”被云烟这样一拉,林傲雪立马忘了愤懑,又别扭地紧张起来,听云烟说完,她瞪大了眼睛,诧异地问:“药馆?那烟雨楼呢?你还回去吗?”云烟也瞪她,故作生气地质询:“怎么,北辰隆交了赎金的,你还希望我再往里面跳呀?”林傲雪腰背一挺,连连摇头:“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她只是疑惑,如果可以那么轻易就离开烟雨楼,那为什么云烟之前要在里面停留那么久,她先前离开烟雨楼去了军营,还可以说是北境兵营的威慑力在那里,烟雨楼或许慑于北辰隆的官威,才松口应允。但云烟想独身出来开个药馆,又谈何容易?云烟如何行事林傲雪摸不透,也想不明白,云烟却只盈盈地望着她笑,那笑容背后要为这个任性又自私的决定所交付的代价也是林傲雪不可能知晓的。深陷泥沼的人,想摆脱那腐烂的泥潭,抽身而退,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所以她要去一趟京城,用自己的价值去兑换更多的自由和权益。大军回程之时,云烟将林傲雪送到临时驻扎的营地外边,目送林傲雪走回军队,她脸上的笑容缓缓散去。一辆马车缓缓驶来,在云烟身后稳稳停住,门帘被人掀开,里面传来一声恭敬的轻唤:“云姑娘。”云烟又多看了一眼远处的营地,即便极目远眺,也看不见刚刚送走的那个人影。她转身上了马车,轻声一叹:“回京城。”战局初定,林傲雪跟随杨近的军队回到邢北关,关内高层就鄱岩遇袭一事商讨了一整日,北辰隆那日派出大军增援鄱岩之后,又另派了人去检查了蛮族入侵的线路,发现路上的哨所已经全部被拔除。蛮族动作很快,悄无声息,显然是有人从关内给蛮族送了消息,让他们得知了哨所换岗的规律,争取了足够的时间。北辰隆怒不可遏,军中出了内鬼,这件事不仅不能宣扬,还要尽可能地压制下去,再暗中调查。至于需要耗费多少时间,他一点把握也没有。林傲雪在夺回鄱岩的战役中大展神威,杀敌数百,破开城门,功勋卓著,北辰隆最终还是将她提成千户,她也是北境有史以来,第一个从军第一年,便从伍长一路晋升到千户的士兵。此后邢北关一直严阵以待,但蛮族没有再来进犯,直到深秋过去,初冬来临,第一场雪铺在邢北关的大地上,将一切染成了银白色,也将过往一年在这片土地上流淌的鲜血悄无声息地掩藏。冬日来临,北境将士终于有机会松一口气,北辰隆也和往年一样下令招募新兵,今年战损的士兵比起以往增加好几倍,也让北辰隆焦头烂额,辗转难眠。年关将至,从京城传来一道急令,皇帝要求北辰隆派遣将级以上的军官回京述职。接到圣旨的那一刻,北辰隆脸色煞白,边关战情每隔一月都会由督军撰写统计并送回京城。很显然,今年邢北关的所有战况杨近都已经递交上去,哪怕北辰隆前面打了好几场胜仗,最后也夺回了鄱岩,都不能掩盖鄱岩被夺,永安覆灭一事的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