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宫殿内除了他们三人,还有许多他带过来服侍的小狐妖,他不能在白锦欢的宫殿内堂里失了属于青丘狐王七公子的体面。可就算他再怎么心知肚明,也险些压不住自己心上火气。
白澈咬着嘴边软肉,力道大到嘴巴里传来一股股的铁锈般的血腥味。这股血气从他的口中传入鼻腔,继而冲向他的天灵盖,让他整个人身上都氤氲着血腥气。明明穿得是一身洁净白衣,却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
嘴巴里的软肉该是被他咬破了,白澈漫不经心地用舌尖□□着口腔里刚刚被自己咬出来的伤口,自虐般地感受着这由自己亲自产生出的疼痛。这股疼痛让他充斥着繁琐事务的大脑逐渐清醒,也逐渐能看清站在自己不远处的白锦欢和墨璟。
白澈只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般冷静过,他心上怒火渐消,取而代之地是从未有过的阴郁仇恨。他将视线从他们相牵的双手转向墨璟的面孔,恶狠狠地盯着他,第一次产生了一种想要将这个凡人挫骨扬灰的恶毒念头。
他用一个呼吸平复自己心上怒火,继而脸上摆出一副温和笑意,仿佛半点没有受到白锦欢和墨璟的影响。墨璟或许看不分明,可白锦欢做了他这么多年的弟弟,早能从白澈面上这细微的神情变化里,窥见他惊涛骇浪的内心。
白锦欢忽然觉得心里有些发怵,从小到大,他向来对白澈百依百顺,偶有几次叛逆的顶撞,也会迅速借着白澈递过来的台阶往下爬,不会将他们兄弟之间的关系闹得太僵。可如今看着白澈这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面相,白锦欢忽然觉得,自己这个七哥,该是真的生了气。
白澈没有如白锦欢所想的那样将怒火宣泄出来,反而深埋心底。他唇角含着一抹官方式的笑容,眼神却是冷冰冰的,没有半点温情情感。白澈薄唇轻启,将视线放在白锦欢身上,随即吐出几个简短的字眼:“小九,过来。”
让白澈看见了自己和墨璟如此亲密的举动,白锦欢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起来。他知道白澈和墨璟面和心不和,二人私底下不知有多少较量。一个是他亲哥哥,一个是他十分在意的爱人,白锦欢夹在二人中间,当真是两边都得不到好。
他心绪繁乱地抬眸瞧了一眼身旁的墨璟,像是想要得到他的同意。墨璟接收到了他求助的眼神,伸手将白锦欢方才弄乱的额发别到耳后去,同时借着姿势,朝他轻轻笑了笑。看着墨璟脸上微笑,白锦欢忽然觉得自己的心放下了些。
他不敢忤逆白澈的命令,于是松开了墨璟的手,微垂脑袋,眼睛盯着地板,灰溜溜地走到白澈身边。在他过来的路上,白澈恨铁不成钢地狠狠瞪了他一眼,见白锦欢脚步磨蹭,一副恋恋不舍的模样,更是气急败坏。
他伸手拉住白锦欢的手臂,将他整个人往自己身后拽。因为心绪不稳,手上力气难免大了些。白锦欢本就因为白澈的到来而心有犹豫,没能预料到他的突然发难,一时脚步不稳,险些被白澈扯了个踉跄。
眼瞧即将要撞在白澈身上,白锦欢身子向后一倒,往反方向倾着身子,想要避开这样的尴尬局面。没想到他绊住了脚,身子往后倾,双脚却还停留原地,最后还是白澈眼疾手快,扶住他的手臂,白锦欢这才跌跌撞撞地稳住了身形。
明明今日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很美好,可白澈不请自来,使一切都乱了套。白锦欢在心底暗自埋怨哥哥的多管闲事,面上表情自然也不会放松释然。白澈向来了解这个弟弟,只需要轻轻瞧上一眼,就知道他这小脑袋瓜里面在想些什么。
他瞪了一眼白锦欢,同时攥住人的手腕,将他往自己身边扯近了一步。白锦欢手腕吃痛,眉头蹙了起来,刚想抱怨白澈的没轻没重,就见自家七哥悄然倾身,在自己耳边留下了一句恶狠狠的话:“小九,长本事了,到时候再和你算账。”
白锦欢没来得及为自己辩解一二,就见白澈脸上堆满了虚情假意的假笑,看向站在自己对立面的墨璟。他仍旧是那副翩翩公子公事公办的模样,可话语却夹枪带棒,半点不留情面,听起来分外刺耳:“墨公子在这青丘倒是适应得很。”
墨璟不着急出言答话,他知道白澈心里有许多话想说,他就等着看白澈到底还能使出什么招数来。白澈语气抑扬顿挫,如果不是话语中那浓浓的讽刺意味,听起来倒像是在唱诗:“可墨公子到底只是一介凡人,不适合在青丘久住。”
白澈嘴角勾出浅然一笑,眼角眉梢却没有任何笑意显露,反倒显得阴冷严肃,他冷冰冰地抬眸,直视着墨璟:“小九向来是个不着调的,对墨公子的处境思虑不周。不如我们找个时间,将公子送回人界,这件事情也算有头有尾。”
“我们小九年纪小,不知道被外面什么人带坏了,我会好生管教的。”说着话时,白澈睨着眼睛,眼神满是警告地盯着白锦欢。白锦欢十分不服气白澈的结论,刚想出言为墨璟说话,就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被封住了嘴巴。
自己方才使用在墨璟身上的妖术被如法炮制地用在了自己身上,这个认知让白锦欢分外抓狂。白澈比他修炼年头长,他不能解开他的妖法,只能这样干瞪着眼,用这种十分幼稚的举动来表达自己的不满和抗议。
白澈对白锦欢犹如小孩子过家家般的打闹熟视无睹,仍将矛头对准墨璟。他一双眼睛冰冷地瞧着墨璟,忽而冰雪消融,笑出满面春风来:“我听闻墨公子在人间是私塾的教书先生,这个道理,我想墨公子不会不懂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