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那张素白手帕,已经被血染得不堪入目后,惊蛰才听到男人近乎冷漠的回答。
“因为他是张世杰的人。”
惊蛰莫名哆嗦了下,张世杰?
他记得这个名字,也记得这个人。
张世杰是他父亲曾经的朋友,时常来往家中,有时候,也会小住几天。
有过那么几次,他来的时候,惊蛰将他当做树干在爬,男人就笑嘻嘻地背着惊蛰到处跑,一点架子都没有。
他越是想,这手指就越是颤抖。
“……你想杀的,到底是张世杰,还是……”惊蛰想要忍住声音里的哽咽,却根本压不住那种濒临崩溃的情绪,几乎是咬碎了牙,才能勉强说出那话,“还是我娘亲与妹妹?”
那话说出的瞬间,惊蛰好像才反应过来,自己到底说出了怎样可怕的话。
他硬是扯回自己的手,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不会的,肯定是他想多了,赫连容肯定也不知道娘亲和岑良有可能在张世杰府上,他想杀郑世杰……
或许,或许是有其他的缘故?
可不管惊蛰怎么说服自己,都无法忘记那些森冷,残暴的念头,一再出现,如同某种可怕的诅咒。
惊蛰当然记得赫连容的偏执。
他无数次流露出对惊蛰身边之人的憎恶,直到此刻,惊蛰都无法忘记那时那刻的杀气。倘若没有惊蛰的阻止,那在他无知无觉的时候,或许他身边的人就会这样一个接着一个丧命。
对待惊蛰的朋友尚且如此,那家人……呢?
赫连容闻到了惊蛰身上恐惧的气息,那已经许久不曾在他身上出现过,那让他变得如同易碎的琉璃。
这原本该是赫连容喜欢的味道。
可再一次出现在惊蛰身上时,却只让赫连容感到怪异的暴戾。可他的脸庞,还是冰冷平静,就好像刚才的种种,都不能影响到他的情绪。
惊蛰如此敏锐。
当他手中握着那封信,再加上暗卫对镖师的赶尽杀绝时,就已经足够让他揣测出许多本不该知道的事情。
关于柳氏母女,关于张世杰,关于赫连容鲜明的恶意。
赫连容:“柳氏与岑良,还活着。”
他抓着惊蛰的胳膊,如同在搀扶着他,放缓了的语速,收敛住所有几欲爆发的攻击欲。
他轻巧地用这句话逃避了惊蛰的质问。
他当然是想杀她们,曾经也的确想要下手。只不过这个念头,就算是再疯狂的人都清楚,绝不能在惊蛰的面前袒露。
惊蛰呆呆地看着赫连容,那句话如此朦胧冰凉,遥远得好像是一个梦境,又更像是幻觉。
……她们,真的还活着?
再多的猜测,都不如赫连容这句话。
她们真的还活着。
啪嗒——
啪嗒啪嗒——
惊蛰直到湿凉的泪水滴落在手背上,才恍惚发觉,自己竟是泪流满面,某种古怪的情绪积压在他的心头,逼迫得他想大笑出声,更想嚎啕大哭。
就好像一直沉甸甸压在他肩膀上,身躯上的重担突然之间消失了许多,让他整个人都漂浮不定,无法控制。
那复杂多变的情绪,让惊蛰根本没有办法承受,他的呼吸越来越沉重,越来越急促,整个人浑身发冷哆嗦,连四肢都开始颤抖起来。
赫连容一看惊蛰的神情不对,原本面无表情的脸庞上骤然浮现某种压抑的情绪,“惊蛰?”
惊蛰再站不住,抓着赫连容的袖子软倒下来。
赫连容抱住惊蛰的腰,听着他剧烈的喘息声,那暴虐的情绪几乎压不住,漆黑的眼底流露出浓郁的偏执与恶意。
惊蛰在哭。
似是激动,似是痛苦,他越是激动,越是情绪不稳,他哭得越是厉害,那剧烈的呼吸交换声,也让他更加无力。
一只大手,捂住惊蛰的口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