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还有,周深哥,我那天去看过方书剑了。他过得挺好的。&rdo;
周深沉默了一会儿,问道:&ldo;你很难受吧?&rdo;
&ldo;一开始是挺愤愤不平的。&rdo;他回答道,&ldo;但后来冷静下来,觉得,也很好。&rdo;
周深有些惊讶。
&ldo;这些天做了这么多采访,回答了这么多问题,我觉得我冷静了很多,以前自己的思绪也是一团乱,现在也理清楚了。&rdo;蔡程昱认真道。
&ldo;周深哥,我不想做一辈子的受害人家属。我想你也是。&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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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9
每一位公民,都应有一种受到平等关心和尊重的权利。
‐‐罗纳德&iddot;德沃金《认真对待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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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子弘凡把所谓&ldo;刺激的故事&rdo;跟阿云嘎讲完后,一言不发地坐在病房的飘窗前。他背对着阿云嘎,看着窗外,歪着头,视线随着飞鸟越飘越远。病房里沉默得令人可怕,他却完全不惧于这样的可怕,没有也不想去打破这样的沉默。
他刚才叙述的语气太过于冷静,他是怎么割开强奸小哑巴的人渣的喉咙,他是怎么在公益课堂上一字一句记下瓦斯的成分,怎么制造那一场轰动全城的爆炸,又怎么打听到检察长的心脏病,装作当事人,潜入检察院,故意说出他知道的事激得他心脏病复发,然后夺走他的药,看着他像被抛上岸的鱼,挣扎着死去。
&ldo;黄子,你第一次杀人的时候,害怕吗?&rdo;
黄子弘凡没想到阿云嘎会突然来这么一句,被问得有些发蒙。
眼前好像回到那个阴森的夜晚,风吹得凛冽,从通道里灌进来,撑满了他小小的衣衫。猩红的血液喷在他脸上,衣服上,明明是滚烫的血,他却浑身凉透。
后来他是怎么回去的?不记得了。好像是高杨把他拽回去,又把他扔进冷水里洗干净,还烧了他沾满血液的衣服。
没有人一出生就对死亡无所畏惧,除非他见得太多变得麻木,或者自幼便被灌输生命没有价值,又或者,唯有让别人死亡,自己才能活下去,即是我们常说的,弱肉强食。
阿云嘎见过无数的现场,无数凶神恶煞的犯罪嫌疑人。他们有的惶恐失措,面对着鲜血直流的重伤者或死者号啕大哭,有的早已麻木,像在看一只死在半路的野老鼠。
按理说阿云嘎不应该怜悯任何一个犯罪嫌疑人,他眼中应该只有钢铁一般的法律,和扛在肩上厚重的责任。公安的定位哪里需要什么过多的思考,只要足够代表正义,足够勇敢和聪明能和罪犯斗智斗勇,也就足够了。至于什么判决,反思,嫌疑人的未来,那是留给法官和学者的。
可是人毕竟不像社会学家畅想得那么专一,没有人是一成不变的社会生产零件,专职自己的事情而毫无旁枝。比如此刻,他就无比怜悯黄子弘凡。
&ldo;你一定很害怕吧?&rdo;他自己回答道,&ldo;你虽然小,但什么都懂,你知道自己要承担什么责任。&rdo;
&ldo;可惜我当时小,不知道未满14周岁不用坐牢。&rdo;黄子弘凡自嘲地笑了笑。
&ldo;你怕的不是这个吧?&rdo;
血腥的死亡场面,死者的魂灵夜夜撕扯他的梦境,唯恐真相暴露的恐惧,还有对高杨的愧疚,生怕失去眼前美好的一切。竭力把自己伪装成玩世不恭活泼开朗的样子,渐渐忘了自己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黄子弘凡没有再回答,按照护士的交代查看了下阿云嘎的伤口,确认无事后,搬了椅子坐在飘窗前,背对着阿云嘎。明明是刚刚二十出头朝阳的年纪,阿云嘎第一次从他身上看到了日薄西山一般的落寞。
他刚想开口说什么,突然被几个身着警服的人叩响了门。阿云嘎偏头看了看,一眼就认出那是谭蓓白江案子的组员。
&ldo;黄子弘凡,我们有些情况想和你了解一下,请你跟我们走一趟。&rdo;
黄子弘凡像是料到了一样,坦然地起身跟他们走了。
他心里止不住地自嘲和心酸。
阿云嘎看着他们渐渐消失在视线里,埋头在枕头里叹了口气。贾凡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一脸奇异:&ldo;你都这样了专案组还不放过你?&rdo;